<p class="ql-block">【原创散文】</p><p class="ql-block"> 那些年的盛夏 </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没有电扇和空调,家里只有母亲用布条包了边的大蒲扇。三伏天的阳光直射大地,马路上能浮起一层蒸腾涌动的热浪,脚踩上去软绵绵的,能觉出火辣辣地烫。</p><p class="ql-block"> 母亲告诉我,这是说的济南。</p><p class="ql-block"> 我出生在济南,还在那里度过了三年童年时光,三年中见过什么,又经历过什么,我一样也说不上来,三岁的孩子不记事。我对济南的最初印象,其实全部来自于母亲的描述。 </p><p class="ql-block"> 她说,我出生在省立二院,离我们家所在的省委机关大院不远。</p><p class="ql-block"> 她说,济南不光有趵突泉,还有千佛山,大明湖和七十二泉眼。</p><p class="ql-block"> 她还说,济南不愧是全国四大火炉之一,最热的时候,得把我放凉水盆里泡着,就这样,浑身还长满了痱子。</p><p class="ql-block"> 济南的夏天这么热吗?</p><p class="ql-block"> 母亲总结说:能把人热得整晚整晚睡不着,午休得睡在地板上……</p><p class="ql-block"> 三岁后随父母到了烟台。渤海湾上的凉风让我很快就忘了省城的酷热。多年后,开会或办差没少去济南府,却都没赶上酷暑,对济南的热依然停留在母亲的描述上。</p><p class="ql-block"> 母亲去世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沉浸在对她的怀念中出不来,那是我最为难过的一段日子,很多往事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加上酷暑难熬,令我一时间悲苦不堪,整日用读书打发时光。一次偶然翻到了汪曾祺先生的一段话:“西瓜以绳络悬之于井中,下午剖食,一刀下去,咔嚓有声,凉气四溢,连眼睛都是凉的。”没想到就这短短一席话,竟令我双目凉快,身心爽快,立马从痛苦中挣脱了出来,一下子有了精神头。原来,西瓜能够消暑,汪先生的文字则可以益心,提神。</p><p class="ql-block"> 小孩子喜欢遐想,人上了岁数就变成了喜欢回顾。没事儿的时候常爱琢磨过往那些事儿。小时候空调还属于稀罕物,电扇也没普及,为了给上班的上学的添点儿凉爽,到了傍晚快要吃晚饭的时候,母亲会在屋前的空地上匀匀地洒上一点儿清水,一则除尘,二则驱热。一家人围坐在小方桌旁开始吃晚饭。当然,这是在三伏酷暑时节,吃饭加上乘凉,一举两得。夜空晴朗时,我和两个哥哥晚饭后会在院子里铺上凉席, 仰躺在上面数星星。赶上幸运,会遇到流星从头顶斜刺里滑过,留下的尾巴活像一匹细长的白布,久久地绷直在夜空中。</p><p class="ql-block"> 说来有趣,流星的性情竟和我们人类有某些相似之处,急性子的,刺啦一下就不见了踪影,性子慢的则缓缓地在夜空中一点点滑行,它们滑得再慢也会很快没了踪影,暑天却不会,它会不慌不忙地和我们对峙。记得古文里有这样的描述:今暑只宜赤膊独坐,成块然一物,庶可逃毒热之劫。此话可信么?毒热会在意你是不是光膀子?倒是老家那句老话“心静自然凉”靠谱,想啊,但凡一个人,若是心里存了杂念,则必生烦恼,而烦恼一多更觉暑热难当,只有静下心来才能觉出凉爽,很显然,情绪对感受温度的影响是很大的。想想看,遇上多年的同事病重住院或故去,我们的心情何以保持平静?若是赶上在暑夏季节必然会平生烦闷,这种状况下焉能觉出凉意?虽然在诗人海涅的嘴里死亡是凉爽的夜晚,但故去或病重的毕竟是相熟之人,这时候与其说“凉爽”,总归不如说“悲伤”一词更见世情。 </p><p class="ql-block"> 许多年没在地板上午睡,也没与家人围坐在院子中吃饭乘凉了。“终南阴岭秀,积雪浮云端”或者“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之类的唐诗,也早已读不出来任何乐趣。近日听人提到张南庄的《何典》,说是有趣,网上找出来一看,还真是比较适合炎夏时阅读,他写的那个阴风阵阵的鬼蜮,在酷暑时节读上一读,真的是可以用来消夏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