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是“老三届”高中毕业生,算是共和国的同龄人。我们与年轻的共和国共同度过了七十个春秋。七十年来,国家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在社会主义道路上不屈地前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个人的家庭生活也随之发生了变化,正在走向电气化、智能化。单就炊事而言,颇令人感慨良多。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古人将“饮之以雨,炊之以薪”当作一种原生态的生活方式,引以为傲。有道是:“举炊烹饮日月间”,何其雅也!岂知那种“炊无薪,汲无水”的日子何其难捱。特别是举炊乏薪,那是一种何等的无奈!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我还在读小学时,便领略到燃料在家庭生活中的重要性。随着我三哥参军,姐姐出嫁,家中没了壮劳力。父母年事已高,无法荷担。去煤炭店买煤球,便自然落到了我身上。星期天,我便在“死党”同学的协助下,用两只水桶,从几里外的煤球店,往家挑煤。十五斤煤球,十分沉重。我和同学两人换肩挑,挑挑歇歇,总算让家里“举炊有薪”。这也算是我正儿八经地从事家务劳动的开始。</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到了1968年秋,我从省城南京,赴洪泽县白马湖畔插队。那时的苏北平原,人多地少,我们生产队人均一亩多地。稻麦两季,粮食产量不高,年产量八百斤左右。相应的,秸秆也矮小稀疏,每户分得的柴草也相应较少。每到春天,必有春荒。不单是粮荒,还有草荒。那时冬天的农村,光秃秃,真所谓“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枯枝败叶不见踪影,连河畔上、田埂上的草根都被刨出,晒干,当作了烧草。</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难怪前几年,我在整理老岳父的遗物时,发现他保存的书籍、文件里,有一本乡公所军粮征集明细帐册,里面记载着一九四八年根据地支援淮海战役,淮宝县胡桥区复盛乡支前征集的,不仅有军粮,还有军草。油印手写的收据存根,登记了各家各户缴纳的粮草数量。想想也是:古代作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此草可能是马料,也可能是烧草。现在军粮有了,总不能吃生麦子、生米吧!总得煮熟了吃!当年的淮海平原,冬天寻找柴禾谈何容易!过后还听岳母讲过:当年作为区财粮助理兼公安助理的岳父,组织民兵用船队押送军粮、军草经浔河、白马湖、大运河往淮阴兵战运送粮草遇险的故事。</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刚下乡时,虽说生产队对我们知青很是照顾,缺柴禾,就去公场上的大草堆上扯。但扯多了,社员们也会有意见。我们也知道尽量节约,省着用。但是遇到雨雪天,草堆淋湿了,那就不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而是“难为无薪之炊”了!甚至铺床的稻草垫子,也得掀掉填灶膛!实在没柴禾了,那就得挨饿。冬春季的阴雨天,冷水洗脸、洗脚是常事!以至于让我们养成了平时习惯于关注树上的鸟窝。总是思忖着,哪棵树上的鸟窝大,拆下来的树枝,能够烧几顿饭的。直至现在,乘长途汽车外出,还会关注道路两旁大树上的鸟窝。似乎已患上了“柴草强迫症”了!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为了解决烧草的问题,冬季来临,白马湖滩的芦柴,划分给各生产大队收割。我们生产队自然也会分配到一片湖滩。为了那能生火的芦柴,那年冬天,我们十几个男劳力,带了几笆斗粮食、一口大锅,分乘几条水泥船,去湖滩砍芦柴。冬天的夜晚,就睡在湖堤上临时用芦柴搭成的“人字型”窝棚里。冻得睡不着,就透过芦柴的缝隙,或细数天空的星星,或侧耳聆听堤下湖水拍岸的涛声……</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七零年的夏末,我被县里推荐参加地区中学师资培训班,赴淮安师范学习半年。期间,曾去灌云县农村搞社会调查。当年,《人民日报》曾报道该县吴南生产队推广“节柴灶”,称:一斤草能烧开十斤水。我十分感兴趣,将其作为选题。用一周时间,深入农家灶间,观察灶膛形状、烟火走向,评估热能利用率,以便弄通原理,据此撰写调查报告。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七一年春,培训班结业,我从此离开了生产队,做了编制内初中代课教师,吃起了学校食堂。因为联办初中规模小,师生少,星期天、节假日食堂不开火,就得自己想法解决。我就从南京买了一个煤油炉子带过去。因为煤油凭票供应,我们是农村户口,不供应煤油。就是去镇上的供销社买柴油,或去生产队讨点柴油。柴油燃烧起来会在灯芯上结炭球,十分耗费灯芯,而且需经常清理,每每弄得满手油污,狼狈不堪。后改用电炉,一千八百瓦,偷偷地用。我用、你用、大家用,线路就不堪负荷,经常跳闸。为此,我就买了保险丝、测电笔当起了“业余电工”。一遇断电,我就扛着木梯,到处查找被熔断的户外保险丝。为此还曾经遇过险。后学校当局禁用电炉,没法,我就只好又回到了“黔首”时代。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一年后,我调到镇上,任初中语文教师。学校食堂伙食价廉物美,很是自在了几年。结婚生子后,吃食堂就不是那么方便了,得自己起火。可煤炭凭票证供应。我是农村户口,岂有那种待遇!后经我一南京下放到县物质局的亲戚帮忙,买了几百斤煤炭,解决了“燃煤”之急。我从邻居老师家里借了制作蜂窝煤的工具,自己兑了黄泥和水,做了许多煤饼。由于泥的配比没掌握好,泥多了,火不旺,烧不透,换炭时易粘连;泥少了不经烧,在换炭时易散碎。往往要重新敲碎返工,烦不胜烦。由于生煤炉需木柴点燃,因缺少引火的木柴头,我们往往去邻居家,用一块新炭去换一块正燃烧着的炭。那天逢妻子生子满月,听老辈人讲:满月当天,产妇需吃六顿饭。我早上去学校值班室,用新炭换回一块燃烧着的旧炭,放到煤炉里,上面再放上两块新炭,让它把新炭烧着。可是不久就熄灭了,于是重新去办公室换。如此三番,也未将我家的煤炉点燃。值班的女老师觉得奇怪,便到我家察看。原来,我没将炉膛底放一块死炭,直接将烧着的炭放在底层,上面摆了两块新炭,不能产生吸风作用,因此新炭就是点不着火。经她这么一点拨,我才知道换炭的窍门。直到中午我和妻子才吃到早饭,别说什么满月当天,产妇要吃六顿了。亏待了妻子,让我终身引为憾事。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大学毕业,工作几年后,市里规定副科级以上干部可以供应瓶装液化气。那真是天大的喜事!再也不用烧煤球炉了,每隔半月换一次气就可以了,尽管把煤气罐扛上四楼不容易。好景不长,到了冬天,十公斤装的液化气剩下的两三公斤,火头太小,需用力晃动钢瓶。到最后还不容易点着。需用开水烫钢瓶,才能点着火。如此一来,需先储存开水,防止到时点不着火。这就形成了一个怪圈:烫热钢瓶先烧开水,烧好开水再准备烫钢瓶。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扛钢瓶爬楼,对年轻人来说,没问题。对老年人来说,就困难了。学院里有一对老教授,就因为没人扛钢瓶,欲让即将人民大学毕业的独子回淮就业。我知道后,连忙劝阻,我允诺:以后换煤气由我负责。于是,他们的儿子留京,成了《工人日报》的记者。遗憾的是,九十年代初,我调入市级机关,搬离学院,无法兑现诺言。又一次引为憾事。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好在本世纪初,市里换装液化气管道,那是太方便了,再也不用扛罐爬楼了。再后来,改烧西部输送过来的石油天然气。那是不但方便,而且省钱。我们总算过上了“现代化”的生活了!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去年逢插队五十周年之际,南京同学集体返回第二故乡探亲,走村窜户。人们惊异地发现:农村人也用上了液化气灶和自来水。县镇规定稻草、麦秸严禁燃烧、严禁抛下河塘。只准用机械打成捆,卖给生物质发电厂。镇村实行专人督查,国家施行卫星监控。一旦发现着火点,立即通报,予以处罚。这对我们这些当年饱受“举炊乏薪”之苦的知青来说,简直是恍如隔世!我们惊叹于改革开放以来,农业、农村、农民的巨大变化和进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2, 126, 251);">二0二五年五月十四日录制</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2, 126, 251);">注: 本文作者丁鸿慈,南京市人。1968年高中毕业后,作为知青,到淮安市属下的洪泽县岔河公社插队,并在那儿成家。1977年高考恢复,考取南京师范学院中文系。1982年元月毕业,分配在淮阴教育学院。后在淮安市教育局领导岗位上退休。</b></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