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生态”是个伪命题

老孙

“钱锺书热”、“书法热”与“陈寅恪热”是近四十年里出现的三个著名文化热，时至今日，陈、钱二热渐渐冷去，独书法得以发展。

易中天《劝君莫谈陈寅恪》一文以为，陈寅恪热 “似乎是一件没什么道理的事情”，有悖常理。依此看“钱锺书热”，亦应如此。“书法热”和它们不一样的是能找出“理”来。在此之前的三十年，社会鼎革视写毛笔字为旧时代的残渣，几乎废弃，万幸躲过一劫，并在又绿江南岸的春风里奇迹般复苏。又历二三十年，从业余到从属性的二级学科，再升至与美术并称的一级学科，完成了本、硕、博高等教育体系建设，实现了火箭式三连跳。同时还创造出史无前例的书法产业链，无数从业者从中受益。倘若视目今为有史以来书法最荣光的时代，没人回怼。意味着书法的社会环境及从业者心态相较旧时代发生了天翻地覆，有研究者将其归结为两大不同：

一是传统书法以书法为修养、为工具；当代书法以书法为专业、为工作。

二是传统书法以日常书写为背景；当代书法以日常不书写为背景。

这是上海大学美术学院教授徐建融在《当代书法的生态背景——＜学书札记＞之九十二》里的话，无疑是说：传统书法虽是日常却是业余；当代书法虽非日常却为职业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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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态，是影响人类生存与发展的水土、生物、气候资源数、质量的总称。提倡生态，是确定它的自然属性，现在讲的保护生态环境，就是要尽可能地回到自然生态中去。若给某一事物引入此概念，便是人类给它营造的生存环境。以书法为例，它是旧时代自然孕育起来的一门与文字、文化紧密相关的技艺，其中文化是唯一能影响其生存环境的因素，谁控制了文化也就控制了书法生态。

古代社会掌控文化的是皇权，写字是微不足道的雕虫小技，掌握它可怡情写意、修身养性，相较于治国安邦，就是余事，由此获得了宽松、自由的生态。没有人为控制、引导和干预，几乎就是自然环境，后世能见到的便是气象万千，绚丽多姿的墨迹、刻帖和碑刻拓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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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年前从事书法的人群主要分二类：一是1940年前出生且接受过旧式教育的知识人，年龄在不惑以上；一是1940年后出生，在共和国成长起来、由于某种因素与传统文化有了接触并对书法产生浓厚兴趣的年轻人，年龄在20～40岁之间。前者更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无私奉献；后者是对书法怀有新奇感的年轻人，出类拔萃的成了日后书法发展的主要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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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代里的书法生存空间除了案头、书房和室内外装饰外，还有一个重要纽带作用——文化人交游。而今只有展厅及室内外装饰。粗看只是空间大小及观瞻者的多少不同，实则是欣赏性质发生了根本变化。书房是近距离慢慢品味把玩，重视的是细节；展厅则是远距离的走马观花，看的是大效果。至于文化人交游的媒介作用则已大大式微。折射出书法的文化属性逐渐丧失，演变成了一种谋生手段。

坊间流传着一种声音：“一个真正的艺术家必须永远坚持你个人的感觉，永远不被体*制操控”，不能说是思潮，还是代表了部分艺术家的某种思考，尽管它明显受到西方因果逻辑思维的影响。东大自古就以辨证思维为主流，讲的是一分为二，正负并存。两种思维方式并无熟是熟非之说，就像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个永无结果的争论。不管承认与否，体*制是政治的集中体现。所谓的“不被体*制操控”，就是艺术摆脱政治的另一种说法。就此而言，“书法生态”全无自然可言，那怕是近似也没有。提及它本是件挺好的话题，却无奈地成了伪命题。环视目下，讨论艺术家与政治话题的环境、时机都尚未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