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日并不方长

清如

荔枝母亲节前一天，夫提醒我让父母过来一起吃饭。我去买牛奶的时候，特意买了母亲爱吃的新上市的三华李，22元一斤，有点贵，我稍一犹豫，还是买了。不经意间，眼睛扫过了新上市的荔枝，32元一斤，心里一沉，那一刹那，眼泪差点冒出来——“你知道荔枝多少钱一斤吗？他们说要20多元一斤，太贵了，没买”这句话，又从我耳边响起。每次，都令我的心隐隐生疼。那是2014年清明节，我们打算回老家看看生重病的公公。去之前，我打了电话给他，我问：“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帮你买回来。”他说：“你买点荔枝回来吧，我一直想吃。”“现在不知道有没有，还没上市吧，我去帮你找一下。”于是，我找了附近的两个镇上的大水果店，都没有找到。又让我母亲去她镇上的水果店里找，还是没有找到，都说是没上市，要买的话只能去网上买荔枝罐头。我只好放弃。“实在找不到新鲜荔枝，要不要我买荔枝罐头给你？”我问他。“那就算了吧！”他有气无力。“你那么想吃荔枝，去年五六月份的时候为什么不让他们帮你去买一些来吃？”我有点心酸。“你知道荔枝多少钱一斤吗？他们说要20多元一斤，太贵了，就没买。”他提高了声音，也许在他心里，也觉得20多元一斤的荔枝，也实在是贵了一些。“20多就20多，你能吃多少呢？何况刚上市是贵一些，但是也不会一直这么贵呀！”我想不明白。后来，我去本地最大的水果批发市场，一下买了800多元的水果，都是南方最新鲜的、老家少见的水果带回去。可是回到老家，他只是吃了两个樱桃，别的就吃不下了。暑假回去，我依然惦记这个事，问：“你还想吃荔枝吗？”“对！”他已经坐不起来了。我鼻子一酸，于是上街，但依然找不到荔枝，只好买了龙眼和水蜜桃、苹果。“龙眼跟荔枝的味道很像，你试一试。”我剥了一颗给他。他推开我的手，摇摇头……第二天，我再去看他，婆婆说：“他吃了大半个水蜜桃，说你买的东西都是好东西。”我听了后，开心了很久。但是此后很多年，每年荔枝上市的时候，我都会想起这句话，心里也依然会疼。 血压器我们一早就去医院看他，他说：“你之前给我买的血压器好像量不准，你看医院里护士给我的这个好用。”“哦，什么牌子的？给我看看。”我拿起瞧了瞧，就说，“那我帮你出去买一个，你等我一下。还有什么要买的，我一起买回来。”“这个冰垫子太短了，躺下去的时候，后背还是觉得热。”“好，我去买个长的。”我说完转身就要往外走，婆婆追了出来，小声说：“别买了，医生说他可能……”我知道婆婆怕浪费我太多钱。“没事，让他舒服一点。”我去到药店，找到他要的血压器，400多元，正要买单，他的电话打来了。我开了免提，腾出手来付钱，他的声音很大：“你买了没有？不要买错了！”“买了呢，不会错的。”“多少钱？贵不贵？”“400多，不贵。”我听见他似乎是对着病友说：“你看我小孩，400多的血压器，还说不贵，让他们不要买还要买，就会浪费钱。”挂了电话，夫说：“老头这边说要买，那边又说浪费钱！”我说：“他在跟病友显摆儿子媳妇孝顺呢！”我了解他这点，也愿意花点钱让他在病友面前借机吹嘘一下，让他开心点也好。后来，我又去超市买了一块最长的冰垫，又顺便给他买了两件有领子的短袖衫。我不忍心他穿着白色的圆领老人衫颤巍巍的、没精神的样子。可惜，婆婆说，他的手抬不高，有领子的衣服他不好穿了。虽然后来买的东西没用上多少天，但我还是很高兴，让他稍微舒服了一点点。因为我一直记得他对我的好。我愿意用微不足道的举动，让他好过一点点。 这几天中午没睡着，他的样子偶尔闪过，我略微明白“人走了，就真的走了”的意思。略微欣慰的是自己曾经耗费了一些精力，在他临走前几年完成了如他所愿的一些事。只是遗憾，他没有看到我们替女儿在祠堂摆升学宴——她是村里第一个考上985的大学生，没有看到她准备工作，没有看到……许多他喜欢的事情。‍希望爱我们所爱，对爱我们的人好一些，不要留有遗憾。‍其实，来日并不方长！ 补记：女儿的作文（2015）‍妈妈心思细腻，有一次，爷爷过来，临走的时候，妈妈给爷爷添置了许多东西，她将爷爷的行李仔细收拾好，怕爷爷忘记。她给每个行李袋编上号，写上爷爷的姓，然后交代他：爸爸，一共有5个袋子，你看，1、2、3……其中这个袋子里放了苹果、饼干和水，还有你的小包，你拿上车。这里有几十块钱零钱，你放在上衣口袋，其余的钱，我包好里，塞在你小包里，你要拿好。车费我会买，你不用动小包里的钱……我看着妈妈，她像对待一个小孩一样交代着爷爷，心里很感动。我希望有一天，我也能这样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