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陇东的冬天,冷意刺骨,狂风裹挟着沙土,毫不留情地往人脸上抽打。那年,高考落榜的我,回到家乡,在本村当了老师。每日天未破晓,我便匆匆出门,直至夜幕深沉,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母亲心疼我,生怕我在严寒中受冻。每至冬季,她总会亲手为我精心缝制棉衣棉裤。</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有一年,冬天似乎来得格外早。母亲如往常一样,坐在窑洞里,为我缝制棉袄。她手下的棉花,絮得比往年更为厚实。父亲蹲在一旁,默默抽着旱烟,边抽边嘟囔:“少絮点棉花吧,太厚了,平儿不穿,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挑衣服。”母亲头也未抬,坚定地回应:“不絮厚点,冻出病可咋办?”</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棉袄完工那日,我刚从学校归来,冻得鼻尖脸蛋通红。迫不及待穿上一试,整个人仿佛被裹进了棉花包,胳膊屈伸都显得笨拙。望向镜子中臃肿不堪的自己,委屈与怒火瞬间涌上心头。我猛地抓住领口的布扣子,“崩”的一声,两颗扣子应声而落。我用力将棉袄扒下,大声吼道:“这么难看的衣服,谁乐意穿?”言罢,便将棉袄狠狠扔到院子那头的老土墙外。棉袄“啪”地摔在结冰的地面上,沾满了泥雪。</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母亲呆立原地,手还举着尚未打完的线头,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张了张嘴,喉结滚动着咽下所有未说出口的话,灰白头发在穿堂风里凌乱成一片荒草。父亲手中的烟袋“当啷”一声掉落在地,窑洞里刹那间安静得令人窒息,唯有外头呼啸的风声“呜呜”作响。</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那天夜里,我清晰地听见母亲在昏暗的灯光下拆衣服的声音,一下又一下,一直拆到后半夜……。</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此后的每一个冬天,母亲依旧坚持为我做棉袄。父亲总是劝她少絮些棉花,母亲嘴上应着,可手上的棉花依旧铺得厚厚的,只是在款式上把衣服改得更加合身。而我却宁可冻着,也不穿母亲做的棉衣。母亲便把叠得整整齐齐的棉袄,轻轻放进衣柜里,待春天来临,又拿出去晾晒。后来,母亲生病卧床,虚弱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却还指着衣柜,喃喃念叨:“平儿,穿暖和点,别冻出病了,三单不如一棉……</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如今,时光流转,老窑洞在岁月的侵蚀下早已坍塌,化为尘土,而母亲的坟头,青草一岁一枯荣,绿了又黄。在这漫长流逝的时光里,那个曾经无比疼爱我的母亲,已永远地离开了我。再也不会有人,在寒风凛冽的冬日,怕我冻着,精心为我缝制厚厚的棉衣;再也不会有人,在我饥肠辘辘时,为我端上热气腾腾的饭菜;再也不会有人,因担忧我身形消瘦,而默默心疼。</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孤身游漫在这尘世间,所有的冷暖都只能自己体会。每当夜深人静,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往昔对母亲的种种忤逆与不懂事,如针般刺痛我的心。我对母亲的忏悔之情,犹如无尽的深渊,深不见底,每一个回忆的瞬间,都像一把锐利的刀,在我心上狠狠划过。</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深知,我曾经扔掉的,不仅仅是一件饱含母爱的棉袄,更是母亲那毫无保留、掏心掏肺的爱。而这份珍贵至极的爱,我却在当时肆意践踏,连一句迟来的“对不起”,都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这份忏悔,如影随形,伴随着我的余生,成为我心中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痛。</p><p class="ql-block"> 那件棉袄将作为唯一的念想珍藏在我的衣柜里,母亲的爱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私最伟大的,愿我们珍惜和亲人相处的日子,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以好的状态面对父母亲和家人,且行且珍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