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爷的美篇

刘大爷

普通一兵

一一我的二弟

我的二弟，离世已逾两年，每当念及，心中仍难以释怀。记忆如昨日般清晰，他与我同在1961年8月入伍，只是比我早几日。那年，我与家人送他远行，他微笑着挥舞着肩上的白毛巾，与众人告别。这一别，便是七年的漫长岁月。他在海南岛服役，作为海军的一员，当时的环境极其艰苦，尚未开发的海南岛，炎热酷暑与生活习惯的差异，无不在考验着他的意志。

服役七年多后，他回到天津，被分配到天津机械厂金工车间，成为一名普通的工人。七十年代，正值全国人民响应毛主席“深挖洞、广积粮、备战备荒为人民”的号召，勒紧腰带，齐心协力偿还苏联债务，同时防范苏联与国民党反动派的威胁。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二弟刚退役一年多，便毅然随金工车间搬迁至贵州大山深处。他新婚不久，弟妹在天津有稳定工作，却为了支持他，欣然随行，共同走向那未知而艰苦的山林深处。

深山中的岁月

1971年深冬，我与厂里的技术员梁寒冰一同前往贵州凯里，参加四机部的学习交流会。在山洞工厂车间里，我见证了祖国的伟大与决策的英明。敞亮的山洞、整齐的设备，让人难以想象这是在大山深处。那时生活虽艰苦，但我们的住宿条件简陋，需自行点燃木炭取暖，炭火的温暖映衬着时代的艰辛。

散会后，梁寒冰先行返回天津，我则顺道前往息峰探望二弟。下车后，映入眼帘的是连绵的大山。二弟与弟妹见到我，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们的工厂与住处依山而建，层层叠叠，远望如高楼大厦，又似敦煌石窟，别具一番风味。

苗寨集市的风情

次日清晨，弟妹让我背上背篓，与他们一同下山赶集。绕过山梁的小道，集市上人声鼎沸，苗族与布依族的妇女身着五彩斑斓的服饰，头戴银饰，男子则以头巾裹头，插着美丽的羽毛别有一番民族风情。集市上商品琳琅满目，热闹非凡。我们取回了从天津兄弟们寄来的猪肉，又购买了一些日用品。

途中，二弟提及不远处的渣滓洞，那是革命先烈牺牲的地方，虽尚未开放，但远远望去，令人肃然起敬。

山间的温情

回到家中，二弟带我参观了几位工友的宿舍。工友们见到我从天津远道而来，倍感亲切，递烟倒茶，热情洋溢。他们笑言，虽然身处大山深处，生活艰苦，但心中装着家乡，仿佛站在宿舍门前，便能看到天津的街景。这种乐观的精神让我深受感动。

夜晚，弟妹早已准备好了饭菜，我们兄弟二人对饮小酌，畅谈家常。窗外灯火点点，山涧流水潺潺，我沉沉睡去，梦中仍是那片大山的轮廓。

归途的思绪

临近春节，我不得不踏上归途。二弟与弟妹送我至息峰火车站，我们依依惜别，火车启动时，他们仍在挥手告别。这一幕至今历历在目，仿佛昨日。绿皮火车穿行于贵州的大山深处，隧道与涵洞交替出现，窗外景色飞速掠过，令人揪心。车上人满为患，肩挑背篓的当地居民将火车当作公交车，热闹非凡。我坐在硬座上，思绪万千，终于在两天两夜后抵达天津站。

晚年的幸福

多年后，厂里安排这些老工人搬迁至贵阳市区，生活条件大为改善。二弟的两个女儿也已成家立业，他常笑着说：“我没白活，从大山里的高楼搬到了市区高楼，知足了！”他心灵手巧，尤其擅长制作风筝，画色、做骨架、糊风筝样样精通。每天，他都会带着各式各样的风筝到广场放飞，与老友们共享快乐时光。他还带着小外孙一起放风筝，逗得孩子追着跑，老少一片欢声笑语。大女儿和姑爷每天围在身边。每逢过年过節孩子们都聚在一起。二弟和老伴很开心。

偶尔，他会让大女儿开车带他回到息峰的大山，看看当年的厂房与宿舍。面对人去厂空的景象，他叹息一声：“回去吧！”

生命的告别

然而，常年积劳成疾，二弟的身体渐渐衰弱。尽管西药与中药交替服用，病情仍未能得到有效控制。几次住院治疗后，他虽有所缓解，但最终因肺积水过多，抢救无效而离世。临终时，他紧紧拉着弟妹的手，仿佛在说：“对不起你！”

二弟，是千千万万支援大三线建设的普通一兵，他的生命虽已远去，但他的风筝仍在空中飞翔，飘向那遥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