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说 “汗不敢出”

一壶老酒

<p class="ql-block">  我在《&lt;岁月流香&gt;自序》中引用了“汗不敢出”这个典故。这个典故是五十年前读鲁迅先生的《文学和出汗》时,老师给我们讲的。五十年过去了,还记忆犹新。可见,经典传承对学生的影响何等深远。</p><p class="ql-block"> 这个典故出自《世说新语·言语》,原文是这样的,钟毓、钟会少有令誉。年十三,魏文帝闻之,语其父繇(三国时期的政治家、书法家)曰:“可令二子来。”于是敕见。毓面有汗,帝曰:“卿面何以汗?”毓对曰:“战战惶惶,汗出如浆。”复问会:“卿何以不汗?”对曰:“战战栗栗,汗不敢出。”意思是说,钟毓、钟会在少年时期就有美好的声誉。十三岁时,魏文帝曹丕听说这两个孩子的聪慧名声,就对他们的父亲钟繇说:“可以叫这两个孩子来见我。”于是奉旨进见。钟毓脸上冒有汗水,魏文帝问:“你脸上为什么出汗呢?”钟毓回答:“由于恐惧慌张、害怕得发抖,所以汗水像水浆一样流出。”文帝又问钟会:“你脸上为什么不出汗?”钟会回答:“由于恐惧战栗,害怕得发抖,所以汗水也不敢冒出。”</p><p class="ql-block"> 原以为出汗和不出汗只与天气炎热、身体不适有关,谁知道,精神紧张、恐惧慌张也会使人出汗或者不出汗,而且有的“汗出如浆”,有的“汗不敢出”。觉得有趣,便记下了它。</p><p class="ql-block"> 记下了“汗不敢出”,而对先生所谓的香汗和臭汗却没太在意。原文短小精悍,敬录如下:</p><p class="ql-block"> 上海的教授对人讲文学,以为文学当描写永远不变的人性,否则便不久长。例如英国,莎士比亚和别的一两个人所写的是永久不变的人性,所以至今流传,其余的不这样,就都消灭了云。</p><p class="ql-block"> 这真是所谓“你不说我倒还明白,你越说我越胡涂”了。英国有许多先前的文章不流传,我想,这是总会有的,但竟没有想到它们的消灭,乃因为不写永久不变的人性。现在既然知道了这一层,却更不解它们既已消灭,现在的教授何从看见,却居然断定它们所写的都不是永久不变的人性了。</p><p class="ql-block"> 只要流传的便是好文学,只要消灭的便是坏文学;抢得天下的便是王,抢不到天下的便是贼。莫非中国式的历史论,也将沟通了中国人的文学论欤?</p><p class="ql-block"> 而且,人性是永久不变的么?</p><p class="ql-block"> 类人猿,类猿人,原人,古人,今人,未来的人,……如果生物真会进化,人性就不能永久不变。不说类猿人,就是原人的脾气,我们大约就很难猜得着的,则我们的脾气,恐怕未来的人也未必会明白。要写永久不变的人性,实在难哪。</p><p class="ql-block"> 譬如出汗罢,我想,似乎于古有之,于今也有,将来一定暂时也还有,该可以算得较为“永久不变的人性”了。然而“弱不禁风”的小姐出的是香汗,“蠢笨如牛”的工人出的是臭汗。不知道倘要做长留世上的文字,要充长留世上的文学家,是描写香汗好呢,还是描写臭汗好?这问题倘不先行解决,则在将来文学史上的位置,委实是“岌岌乎殆哉”。</p><p class="ql-block"> 听说,例如英国,那小说,先前是大抵写给太太小姐们看的,其中自然是香汗多;到十九世纪后半,受了俄国文学的影响,就很有些臭汗气了。那一种的命长,现在似乎还在不可知之数。</p><p class="ql-block"> 在中国,从道士听论道,从批评家听谈文,都令人毛孔痉挛,汗不敢出。然而这也许倒是中国的“永久不变的人性”罢。</p><p class="ql-block"> 先生如我一样,在文中也引用了“汗不敢出”,不过,这不是先生的最大发明,先生的最大发明倒是发现了“弱不禁风”的小姐出的是“香汗”、“蠢笨如牛”的工人出的是“臭汗”,从此,这世上有了“香汗”和“臭汗”的分野。那时候,对先生所谓“香汗”和“臭汗”的深层含义不甚了了,而对老师关于“汗不敢出”的借题发挥却兴趣盎然,过耳不忘。</p><p class="ql-block"> 五十年过去了,“香汗”和“臭汗”也许不复存在;“汗不敢出”是否还有,也不可知,倘有,那便是永久的人性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