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茅岭农场二,三事

望海

<p class="ql-block">1960年9月份前后我离开生产队,为了摆脱精神上的枷锁,我与表姐,表姐夫,还有居民食堂的会计小钱,决心奔赴新疆乌鲁木齐,因为表姐夫的朋友夫妻俩在乌鲁木齐医院工作,我们投奔他们而去。</p><p class="ql-block">表姐夫是在地质队管后勤工作,並兼管工人的户藉,人员流动频繁他从中办了我们4张户口迁移证:我与表姐夫先去鸟鲁木齐,表姐待放寒假与小钱一道去。表姐夫借出差机会离开单位直接去鸟鲁木齐,叫我在表姐学校等待他的电报,我与表姐说:在学校没事我想去杭卅与插队好友张爱兰他们告别,若来电报叫表姐把电报转到杭州,谁知道我这一决定铸成大错。在杭州爱兰陪我去购准备路上吃的干粮,就在这时候电报到爱兰家中查无此人将电报退回,表姐很着急当即给我写信:告诉表姐夫在上海“來安旅馆”等我,从退回电报到接到信已过了三,四天,我当即动身去上海,可是表姐夫在上海等不及返回临海再追到杭州,而我到上海找不到表姐夫心急如焚。那时候蒋介石叫嚣要反攻大陆,政治空气特别紧张,住旅馆要通过服务站介绍,一定要有证明我没有证件我再三恳求,三轮车夫也帮我说话,服务站才勉强介绍我到“东风旅馆”去住宿,东风旅馆是先进单位服务台掛满了锦旗,住宿手续办好以后,我给杭州打电话,爱兰他们告诉我:表姐夫他们正在等待我的消息。</p><p class="ql-block">笫二天上午表姐夫来到旅馆,我非常高兴我们即去车站买到当天晚上去鸟鲁木齐的车票,我们要给表姐写信,我建议去邮局写,到旅馆拿行李就出来不要停留,昨天我在打电话的时候好像有人在监听,我没有证件他们对我有怀疑,表姐夫说我胆小旅馆这么多人谁在注意你?</p><p class="ql-block">不出所料我们给表姐写信时,民警来查我的証件问我去哪里?我说去鸟鲁木齐,表姐夫紧接着说:她朋友在鸟鲁木齐,我去鸟鲁木齐出差顺便带她去,民警不让他说话把他隔离开。我只好从实说自已去鸟鲁木齐找工作,民警说我盲闯不让我走,以“盲流”处理把我送到遣送站,当即把我们的火车票退了,在表姐夫身上搜出户口迁移证4张,说他骚乱社会治安当即押解回原单位,我们的希望破灭了。</p><p class="ql-block">要把我遣返回乡,我死也不肯要求过集体生活,不管是厂矿或农场都愿意去,办事员问我安灰农场愿意去吗?我说:愿意!这时旁边有人暗示我:叫你回家不是很好的吗?去农场很苦的你要后悔的,我说:苦死情愿!办事员制止旁人:她情愿去管你什么事?</p><p class="ql-block">在遣送站大概等了三,四天,稀里糊涂来到白茅岭农场,记得是乘大卡车,到每个分场都要下去部份人,我是到最后一个分场下来。下车以后第一眼看到的是每个人都穿着打补丁的衣服,接着看到一排排的茅草房,土墙用白石灰刷的,墙上贴着标语:改邪归正,改恶从善,争取做对社会有用的人。我很吃惊!我怎么到这个地方来了?我像掉进泥潭里不能自拔,我很绝望,生活室是乱七八糟的,我没有了方向,伤心地哭了。</p> <p class="ql-block">队长叫我去办公室谈话,接待我的是邢月娟队长她是转业軍人,她向我介绍农场情况:这里是上海市白茅岭劳动教养农场,过去是皖南事变的战场,它的任务是改造大自然政造人。农场范围很大有10多个单位,我们这里是龙圹分场,农场人员很复杂大多数是犯小错误不夠判刑的,还有是社会的渣滓:过去的妓女,流氓阿飞等,也有部份无业安置人员,这次分配到龙圹分场有10多人,其中2人是安置的,一个是你还有一个叫王美云,她叫我要协助领导工作,与坏人坏事作斗争,安置场员与劳动教养在客覌上没有什么区别,因为条件限制都是受歧视的场员,只有队长心中有数。</p><p class="ql-block">这里不是我所想像的集体生活,生活室乱七八糟,大概有10多张床铺是一排排竹塌搭成的,这里的人没有人情味极端自私欺负弱小,最典型的人有几个至今还能想起来:1,流氓阿飞吴小妹,像电影中描述的监牢头头,她专门欺负王美云,要王给她洗碗洗衣服,她们睡在贴隔壁暗中捉弄王王怕她。2,黄美华,她是不知羞耻的女人,身上穿着破棉衣破棉衭,腰间扎着稻草绳,头上像鸟窝终日不梳洗,整天骂骂咧咧谁也不敢碰她,据说她是国民党军官姨太太,她丈夫去了台湾把她留在大陸,她好逸恶劳对抗政府,所以送来劳动教养。有一个叫林巧琴,解放前是舞女,解放后舞厅关闭无职业无收入,送到农场安置,她在这里算是有层次的人,床上收拾得很整洁,我就睡在她旁边,我不懂生活室规矩都是她帮助照顾我。</p><p class="ql-block">还有一个年令最小的,大家不知道她的名字,她是无锡人大家都叫她“小无锡”她在外面是小偷,因为年令小送她来劳动教养,我最恨她!竟然把我的皮大衣偷跑了,我很伤心这件皮大衣是我母亲出嫁时,舅舅请裁缝到家给母亲定做的一件皮袍,困难时期家里什么东西都卖了唯有这件皮袍不舍得卖,她念兄妹之情,当我去南京之际母亲把这件皮袍与舖盖叫妹妹送到我同学家中,意思是作为嫁妆吧。我决定去新疆时把它改成了短大衣,带到农场是没有穿过的新衣服,在劳动时我都带着大衣放在視力范围内,那天因要给食堂运煤,我们小组要到相距一,二,里路的地方去挑,没有大路只有田埂小道,我不能穿着大衣只好把大衣留在生活室里,把大衣叠好放在棉被下面,却逃不过小无锡这双贼眼,她趁大家出去挑煤把我的大衣偷走逃跑。</p><p class="ql-block">尽管场部派人四处捉逃跑,无奈当地老百姓分散居住,思想落后只要你给他一点好处他会把你隐藏起来,偷走大衣我没有御寒衣服,场部发给我一件棉大衣。农场劳动不像插队落户那么劳累,这里是重改造轻劳动,因自然灾害生活虽然很苦但有保障,在这里我得到领导的信任与关心。邢月娟队长她交给我的任务:整理场员小档案,把场员之间的揭发材料分别塞到各人的档案袋里,受到领导的信任心里很感动,解开了我精神上的枷锁。陈素馨队长是广东人,家里经济条件好经常有零食糕点寄来,那个年代在皖南那偏僻落后的地方,买不到这么好的糕点,亱里整理材料时她拿糕点分给我吃,我受宠若惊我視她为亲人。</p><p class="ql-block">在农场生活五个多月,笫二年三月份天气转暖,我请假回乡拿衣服,场部陈国彬队长说:你要回去的话给你办出场手续,回去!回到哪里去啊?我说:我要回来的。</p> <p class="ql-block">自从母亲逼婚去南京,离开家至今有5年多,我没有给母亲写过一封信,现在回到家中母亲很高兴,她为自已的过错感到内疚,所以对我特别亲热总是小心翼翼,家的温暖使我留恋忘返,留在农场我别无选择。当时家乡口粮比农场宽松,用稻谷磨成粉与卷心菜搞羹很好吃,我吃多了得了胃病没有心思回农场了,即给陈队长写了一封信,农场也没有回信。</p><p class="ql-block">回到家中半年多,土改时分回房子三间被别人霸占去一间半,而且把我的房产证也篡改了,落实政策时我去县信访办咨询,房产证上有明文规定:私有财产是受国家保护的,经办人竟这样回答我:这是针对贫下中农的,我当即反问她:哪为什么要给地主发房产证?她恼羞成怒说我对土改不满,我当即离开信访办。回家不久要我去参加地主会我拒绝!他们逼我母亲非叫我去参加不可。接着他们在社员大会上胡说八道,说我在搞特务活动…</p><p class="ql-block">不得已我回到农场,到农场时场部陈队长找我谈话,说农场性质特殊,场员与干部之间有一条鸿沟相隔不能垮越,领导意思准备把你作为家属安排在行政仓库做管理工作。我听了以后很伤心哭了,我说我是抱独身主义来农场的,别的我都不想靠劳动吃饭。陈队长说:你刚到与你读这些不合适,你不同意领导也不勉强,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的思想会变的。这时候龙圹分场即将撤销,留有部份人员做善后工作,我被安排在伙房做记帐员,陈队长三番二次来做工作,直到龙圹分场撤销,我被调到分流分场6队,我没有住集体生活室,住在专门为山芋种子收藏的山芋窖房间,每天要给山芋窖测量温度,空时去伙房帮忙揀菜。</p> <p class="ql-block">有一天队里的统计员丁连妹(化名)来找我聊天,她说:人家说我与你长得很像像姐妹俩,我说一点也不像。她说她家里有个妹妹,她与妹妹的志愿一个是天上,一个是地上,她考进了航空大学,妹妹考进铁道大学,两人都实现了自己的理想,可是她在学校里有两个男同学追求她,有人贴她大字报,说她谈三角恋爱,她把大字报撕了,撕大字报是犯法的所以送来劳动教养,我觉得她很直爽很可惜也很同情她。</p><p class="ql-block">统计与生产队长工作有密切关系,要经常碰面因而日久生情,他们失去理智,生产队长有家属有小孩的,场员与干部之间有一条鸿沟,他们却在大庭广众面前两人坐在田头,意思在研究工作实则是在谈恋爱,因为统计是单独居住有人对她的起居特别注意,竟发现队长有多次晚上去她那里没有出来,他俩的关系成为大家闲谈的资料,丑闻传到队部办公室其他干部的耳朵里,管教队长找丁连妹谈话,这时候的丁连妹也惶惶不可终日,她劳教三年期满即将出场,为她坚守三年的同学要来场迎接她,她怕事情败露,主动向领导坦白,要求领导为她保密。她说开始是队长主动的,有了笫一次后来是她自愿的。领导为了挽救她,为了挽救她的婚姻,给她保守秘密宣布一条纪律:任何人不准向丁莲妹朋友透露消息。</p><p class="ql-block">6队的队员很听话的没有人违规,丁连妹为自己犯错愧对朋友,她悔恨交加闷闷不乐,而她男朋友认为她三年劳动教养受了委屈,竭力劝慰她。</p><p class="ql-block">农场是小天地,也是社会的缩影,没有经历过的生活在这里经历了,没有看到的风景在这里看到了。6队伙房炊事员基本都是女的,组长韦道林(化名)个子不高但很强壮,工作有魄力拿得起放得下,队长都很信任她。尤其是张事务长把她当心腹,正因为这样以后所发生的事使韦道林很为难很尴尬。事务长与会计也是一道办公的,会计叫杜鹃解放前她是妓女,有一套迷人的手段,事务长被她迷倒了,事务长竟然叫韦道林把他俩反锁在事务室,这样他俩在里面不被外人干扰,纸包不住火时间一长总要被人发现,有人向办公室其他干部反映,韦道林把藏在心里的不安全部说出来。这件事惊动了场长,严场长亲自来队里蹲点,责令杜娟离开事务室搬到集体生活室,叫我接管她的账务工作。场长召集炊事员及有关人员开会揭发指定我作记录。不料事务长却以局外人身份来参加讨论,企图阻止大家发言,弄得大家很紧张,韦道林发言语无伦次,我怕事务长来看我的记录,当即把记录本翻转来,好在严场长及时出现把事务长叫走。结果杜娟被送到分流2队监督劳动,送去那天晚上是韦道林挑着杜娟的舖盖,由我陪着杜娟把她的材料送交2队的主管,临走时队部关照我路过河浜,水圹防止她跳下去,可是到了2队那边主管临时有事不在,我们又把杜娟带回来,队长没有地方安排她,叫她与我一道睡,这一晚我根本睡不着,她倒睡得很香,第二天队长问我昨晚怎么样?我说:她睡得很熟,队长说:她是假装的,是假装的吗?打呼噜如打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