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走出绿洲的红柳</p><p class="ql-block">文/戎增军</p><p class="ql-block">在中国大西北脆弱的地质生态中,有两个对立的概念,即绿洲与沙漠。</p><p class="ql-block">这两个冤家为彰显各自的存在,伴随着地球的公转和自转,没完没了地上演着悲喜交织的天幕剧。它们均不顾太阳的警示,谢绝星月的规劝,陷入血雨腥风之中,展开生死之争,我行我素地践行着自在之道。茫茫荒漠依仗风力和干热疯狂吞噬着仅存的绿洲。绿洲凭借求生的执着和人类文明的支撑,历经万死一生地坚守着绿色家园。</p><p class="ql-block">在绿洲和沙漠之间,有一种胡杨的伴生植物叫红柳。如同我对广袤的大西北非常陌生一样,对于红柳,我也是初次相识。</p><p class="ql-block">当代众多中国闲人中的健康人日子好过了,饱食膏腴之余,以寻苦觅涩为乐,不远千里,破财费力,从富庶之乡跑到不毛之地,去领略生灵边缘的苍凉之美。“夕阳红” 专列把一拨童心未泯的霜男雪女送到了胡杨林边。经霜的胡杨一片金黄,如烟如霞。暮年的心境与秋季的美景一拍即合,共鸣的火花加重了秋寒中的暖色。</p><p class="ql-block">然而,胡杨林旁那丛红柳打断了我的思绪。这就是红柳吗?本来就很勉强的红色在灰土之下已不再有红的观感。我竭力寻觅着红色存在的理由,直至失望。大概是此地色彩稀缺吧,故拟名者凭臆想冠名红柳。说它是柳,哪有 “风吹杨柳醉春烟” 的婀娜多姿,分明是一丛丛乱蓬蓬的荆条萎枝。怎么想也跟柳靠不上边。红柳似乎猜透了我的心思,很不礼貌地拉扯着我,抗议我对它的贬斥。我无奈地驻足于倔强的红柳丛旁,向起伏如涛的沙丘群望去。除了寥寥几株匍匐的骆驼刺,已没了植被的痕迹。几条简单的曲线枯燥地勾勒出无生机的景象。单一到极致的视觉成像让我陷入一种归零的恐怖。我瞧瞧前面的骆驼刺,瞧瞧身边的红柳丛,再往后乜一眼秀色犹存的胡杨林。恐怖中渗出一丝内疚。我不该小瞧那其貌不扬的红柳。红柳的生物特性让它走出绿洲,挺立在胡杨之前,用深植于大地的根抗拒风沙、干热和酷寒。它用自己柔弱的躯干抵御死亡大军的进犯,为身后的生机世界树起最后一道千年不倒的屏障,顽强地维系着生态的边缘。</p><p class="ql-block">岁月沧桑,苦难无际。红柳的命太苦啦,苦到顶风赴沙、熬炎抗寒地奉献着一天天的存在,竟然天不知地不晓。只有深藏沙海的湿润不致它枯亡,只有东升西落的缕缕阳光给它以支撑至今的希望。它已别无苛求,唯以自己生命的延续告知众生,坚守是萌发之基,砥砺奋进是荣发之力,开拓垦殖是迸发之计。</p><p class="ql-block">红柳是渺小的,可它以自己的渺小撬动了一个伟大的论断 —— 再大的成就均取决于渺小的开始。</p><p class="ql-block">至此,我终于明白它为什么叫红柳了。终于明白它为何不待在绿洲,而要走出绿洲去彰显自己的存在。因为它要在自己曲折的生长路上,显示其强大的抗逆性和适应性,在悲壮而豪迈的奋斗中,圆一个更大的绿洲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