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昵称:秋叶*随枫</p>
<p class="ql-block">美篇号:299918821</p> <p class="ql-block"> 暴雨砸在铁皮屋檐上的刹那,我听见七岁那年她指甲掐进我腿肉的脆响。积水漫过脚踝时,她背着我踩碎路灯投下的光斑,掌心贴着发烫的额头,指尖在泥泞里抠住砖缝。雨水顺着她发梢滴进我后颈,冰凉中带着檀香皂的余温,那双手像锚一样箍住颤抖的脊背。我数着她指节在积水里划出的涟漪——浑浊的水纹一圈圈荡开,而她湿透的衬衫在路灯下泛着银丝般的光,袖口蹭过墙砖时蹭出一串暗红的锈迹。晨光初透时,这双手总在铁锅里跳着圆舞曲。米粒在掌心温度与铁勺节奏的催眠下蹦跶,油花溅起时,手背上那些被热油亲吻过千百次的褐色斑点便忽明忽暗地闪烁。葱花与蛋花在黝黑掌心托起的油锅里绽放成碎金,指节因常年泡水而肿胀发皱,却仍能将锅铲舞得轻盈如蝶翅。台灯下,这双手会化作白羽,退烧药在瓷勺里被搅出漩涡;月光中,它们又变成银针,将我的名字绣进毛衣领口,针尖划过布料的声音像春蚕啃食时光。</p> <p class="ql-block"> 母亲的手是时光的琥珀,将星辰的温柔与尘世的沧桑凝成永恒的纹络。这双手不曾弹奏钢琴的月光曲,却在灶台烟火间谱出生命的乐章;不曾雕刻大理石的神像,却用琐碎的日常捏塑了一个灵魂的轮廓。指尖残留着为我煮粥的米香,掌纹里还藏着童年摔跤时擦药的薄荷味——它们像春蚕吐丝般将爱编织成茧,又如大地默默承托万物生长的重量。但丁说“天堂的入口在母亲掌心”,我俯身细看,那浮着青筋的手背原是山川的缩影,每一道褶皱都镌刻着比永恒更绵长的光阴。</p> <p class="ql-block"> 成年后第一次离家,她往行李箱塞满腌菜与药膏。玻璃罐里的萝卜切成整齐的月牙形,边缘泛着琥珀色光泽;药膏锡纸上贴着便签:“膝盖旧伤处,每日热敷后涂抹。”晨光里,白发从发髻散落如银丝织就的叹息。她反复拉拽行李箱拉链,指尖在金属齿上摩挲了七次,仿佛要封住所有可能的缺口。我注意到她右手食指关节处的淡疤,是早年切菜留下的永恒刻度。转身泡茶时,她攥杯柄的手在发抖,茶水溅出瓷杯,在桌角洇开一朵褐色的花。</p> <p class="ql-block"> 高三冬夜,台灯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织毛衣的针脚声像春雨滴落,她悄悄拆掉白天织错的两行针,毛线团在怀里暖了又暖。凌晨两点,红枣茶轻放在桌角,杯壁凝着水珠。她转身时毛衣针还在手中,银针泛着冷冽的光,掌心却红得像煨过的炭。我瞥见袖口磨出的毛边,那是替我抄笔记时蹭到桌角的痕迹。那夜我拖延复习,只为看她将毛线一寸寸缠回指尖,在台灯下绣进我的名字,针尖划过布料的声音,像春蚕啃食时光。</p> <p class="ql-block"> 如今她鬓角染霜,我的手覆上她颤抖的掌心,血管浮如淡青溪流,肿胀的指节仍能准确找到肩胛酸痛的穴位,力道轻似羽毛拂弦。流感肆虐的凌晨,砂锅里沸腾的姜汤雾气模糊了她的轮廓,只有一双手在晨昏交界处滤净药渣。我躺在被窝里听见她的咳嗽被热气掩盖,瓷碗却稳稳端来,姜片的辛辣混着掌心温度,在舌尖漾成喉间暖烟。</p> <p class="ql-block"> 窗外月光爬上她发间的银丝,我突然想起暴雨夜她背着我踩出的涟漪。那些浑浊的水纹早已在岁月里沉淀成琥珀,而她的手始终在晨光中翻动锅铲,米粒跳着圆舞曲,葱花在油锅里绽成金色的花——此刻她正弯腰拾起我掉落的一枚纽扣,指尖沾着豆渣与碱水,在围裙上拭了又拭,银丝在发间闪烁如未完成的诗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