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故乡的塘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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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人的记忆长河中，总有一脉清流在心中流淌，承载着珍贵的岁月时光，它令人梦牵魂绕，也让人热泪盈眶。于我而言，塘沟河便是这样的特殊存在。它东临石臼湖，波光粼粼的湖面是它温柔的臂弯；西接水阳江，水韵悠悠的河道蜿蜒绵长。这条浸润着乡情与亲情的河流，更是我童年的欢乐源泉，青春的激昂乐章，镌刻着岁月中永不褪色的念想。

　　童年的塘沟河南岸是家乡湖阳镇的镇政府所在地，早年还是人民公社。塘沟老街就座立在河的南岸。老街呈东西走向，长约500米左右，有一条狭长而悠长的青石板古街，已经沉淀了好几百年历史，路面已被往来车辆与岁月风霜打磨的凹凸不平；两旁的建筑白墙青瓦低檐粉黛为明清时的徽派建筑，彰显出浓郁的徽风皖韵，又有些“吴浓”意象。这里是苏皖交界处。往南不到二百米便是南京高淳地界。父母工作的塘沟小学也建在老街的最东端。我就在这所小学读书。记得那时我最爱干的几件事，一是钓鱼；二是傍晚和妹妹陪母亲散步；三是在塘沟河中游泳；四是冬日河边拾铜钱。

　　老街店面清一色的南面临街北面依水，每隔百米左右就有一条逼仄的巷子通往河沿。河岸建有若干个河埠头，七八米宽，二十几米高，大约有四五十个台阶，连接着清澈而流动的塘沟河水，方便着南来北往的货运与居民浣洗。这里也是我的垂钓天堂。我最爱饭店后面的那个埠头，因为那里洗碗洗菜频率很高，带来些“油水”，是鱼儿欢聚的地方。炽热的阳光洒在塘沟河面上，灵动的河水泛着粼粼波光。我和小伙伴手持简易钓竿，蹲在石阶上，目不转睛盯着浮标。微风送来丝丝清凉，岸边柳树上的知了在纵情歌唱，仿佛在说:“加油！加油！不要东张西望。”当浮标下沉，心中喜悦瞬间迸发，迅速拉起鱼杆，一条条活蹦乱跳的鱼儿接二连三钓上。我最佩服那个叫陈亮的小伙伴，他带我到水产公司去拾鱼肠下脚料，那时没冰箱，储藏一些大鱼都要将鱼腹杂碎取出，再放些冰冷藏。这些废弃的鱼肠，正是翘嘴鱼的最爱，用它做钓饵，可钓到许多翘嘴鱼。

　　童年时的塘沟河，只有一座浮桥贯通着家乡的南来北往，也是故乡与外界唯一的陆上通道。在宽约七八十米的河面上，由十几条大木船一字排开，中间用若干条大木板联接，便形成了浮桥。桥面水涨船高，四季变化。记得那时，母亲经常在傍晚时分，左手搀着妹妹，右手搀着我，吹着晚风，伴着夕阳，在浮桥上散步。我们从南岸走到北岸，又从北岸走到南岸，不知疲倦，流连忘返。母亲多次对我们说，外婆家很远很远，这条河可以通往她的家乡；还教我们传唱那首古老的儿歌:“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多少年以后，我才明白，那是母亲想念路途遥远的家乡，才寄情于悠悠流动的塘沟河水，让思念飘向远方。长大后读到李白:“我寄愁心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的诗句时，就会油然想起这段时光，心中充满莫名惆怅。

　　童年的塘沟河，也是家乡连接外面世界的水上通道。那时到县里省里办事，就靠坐轮船走水路前往，五十多公里要坐上七八个小时才能到达。塘沟河的小轮码头是过路停靠站，每天早上八点左右一班从高淳驶向当涂时路过；下午四点左右从当涂开往高淳时途经。只有在这两个时段，码头上热闹一番，其余时间很安静。每到夏天，我和小伙伴们都爱到轮船码头去游泳，那里水域开阔，河水清澈。尤其是几十米开外的对岸有条通过各行政村的乡道，可以像看“万花筒”般看行人来来往往，让好奇的童心偾张。记得那会，我们在琉璃世界中扎猛子，追逐打闹，在沁凉水域里泥鳅般钻进钻出；有时指尖触到滑溜溜的青苔，惊跑了一群小鱼；有时脚尖碰到一个硬壳，捞起来是个河蚌。还记得我们还集体起哄，呼喊一个叫“陶花英”的姑娘，她曾是我们小学的学姐，高我们好几届，后来到江苏高淳读初中。那年夏天的一个午后，她挑着行李从我们游泳的对岸经过，伙伴们集体呼喊她，她也应声回答了我们。估计这位学姐可能是初中毕业返乡了，那时高中少，尽管女孩还处在“人与桃花相映红”的芳华妙龄，纵然是“女儿梦，飞满天”，也只有回乡务农断念想。我还爱看塘沟河远去的帆影，还有那夕阳西下时晚霞坠入河心的琥珀色柔光。

　　冬日的塘沟河又成了“芝麻开门”的“宝藏之地”。河水褪去了夏日的喧嚣变得宁静安详。河岸裸露，沙石遍地。我常常和小伙伴们象阿里巴巴那样，口中念念有词，在河边的沙地上找寻古旧的铜板铜钱。空心铜钱中方四圆印有乾隆通宝字样，实心铜板四圆印有光绪元宝字样。发现铜板在水中用手去捞；发现铜钱在土中用手去抠。手指冻得通红也不减探寻热情。每发现一枚铜币，就仿佛打开一扇通往过去的神秘大门，想象着它经历过怎样的岁月，见证过多少故事。几十年后我看着这些铜钱，一直在琢磨为什么童年在河边年年能找到铜钱？

　　古老的塘沟河见证了我的成长与远行。那清澈的河水，垂钓的欢颜，游泳的放纵，母亲的慈祥一幕幕常在梦中浮现。当我背着行囊跨过这条河，去远方求学时，既有对未知的憧憬，又有对家乡的眷念。当我大学毕业，走向陌生城市时，它似乎依依不舍又仿佛在祝我一路顺遂。后来我也时常来老街赶集，尝一尝这里的小吃；闻一闻这里的烟火气味；听一听这里的吴侬乡音；看一看清亮的河水，仿佛时光从未走远。

图片/音乐 自拍/网络(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