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三院

大海__

　　透过门缝，我看到地面上竖着各式各样的腿和光着的脚。约么十几分钟，人们一窝风似的的散去。我正六神无主之时，突然后面有只大手顶住我的腰。

“快跟上。”

这时，我才注意到前面的那个人，他个子不高，花白的平头，腰板挺直，大白褂遮住半截光光的小腿，穿着黑色的凉鞋，五个脚趾从缝隙间挤出一半。圆圆的脸上，一双有神的眼睛正斜盯着我。

“那儿的人？”

“张家口。”

他哼了一声进了病房。我紧紧地跟在后面。

他就是我入行的启蒙老师，刘永谦。那是1995年8月，我到省三院进修的第一天。

石家庄的热是火烤般的热，无处可躲的热，而那一年更是如此，知了，无处不在的知了，不分昼夜的地叫，此起彼伏，让一阵一阵的热浪更无处躲藏。一躺在床上，便想赶紧入睡，心想一旦入睡便忘记了热，但事实却恰恰相反，大半夜的，打开隔壁的水龙头，浑身上下地冲。

宿舍靠墙一周，摆了四张高低床，我住在进门右侧的下铺，每到晚上，借着窗外的微光，看到屋顶的吊扇不停地转，却感觉不到一丝的风。我的后背好像脱了一层皮，不敢平躺，晚上能睡个好觉几乎成了奢望。

这那里，不管是谁，穿着都不讲究，即便工作岗位上，也是大裤衩加凉鞋，有的还穿拖鞋。男同志把两个光腿亮着，女同志也把两个光腿亮着。人们不管走到哪儿，都拿着把扇子，有意无意的煽着。就像现在的人不管走到哪儿总端着个喝茶的杯子。

省三院的大门朝东，与河北剧院遥遥相对。那时的省三院非常破旧，也就显得河北剧院特别的富丽堂皇。有一次，邯郸的老韩搞到2张电影票，我便和他进去了一次，放映的是黑白老电影梦断蓝桥。因为故事很感人，我也就记住了那个那个地方。

大门右侧的急诊科，连通着门诊。整个晚上，那一块都不会消停。河南的，山东的，山西的，总会有大量的外伤病人转过来。在几十米长走廊上，停满了一个接一个的担架。到处都是惊慌的，匆忙的，凌乱的脚步。

“二部能输血，快转二部！”有的时候那声音在大门口也能听到。

住院楼在里面，共4层。进入住院楼，要凭门条，一楼西侧是骨伤科，东侧小儿骨科，二楼是西侧是骨病科，东侧是手外科，我要在一年的时间里转完这4个科室。

当时刘老师50多岁正当年。科室他学术最高，听说脾气也最大，快人快语，给人一种不可亲近的感觉，曾经是科室的主任，后来不知怎么不当了。当然这也是我后来听说的。

那天，我紧跟着他也进了病房，他一口浓浓的衡水话，再加上他能极快的语速，他的话，我总是听一半儿扔一半儿 。

每次查完了房，他便消失，交代我的便是那一屋子的病人。那时的我刚步入社会，专业上更是一片空白，用现在的话讲，就是零基础。总而言之，在跟随刘老师的那段时间里，我尽了全力做每一件事，他对我的表现非常的满意。

他说过一句话，“女孩子，要长的漂亮，男孩子，就要聪明。”我凭着诚实，勤奋打动了他。在众多的进修生里，他和我是最能说的上话。

再到后来，他手把手的教我切皮，缝皮。以至于中午饭店吃饭，他也总是把我叫上。他总是问住院总：“小王来没有。”直到发现我坐在旁边，才不再询问。人们都说我得到了他的真传，其实我跟他学习也只不过短短的三个月。一年的时间很快结束，临走前，我和爱人，去家里看望了他。也认识了刘老师的家人。

从此以后，我便在千里之外的地方工作了。从此以后，也开始了我们长达几十年的父子般的师生友谊。

几十年后的一天傍晚， 我盘腿坐在长椅上，望着远处，麦田里荡起绿色的波浪，波浪随风而去，我想，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沉甸甸的麦穗。

身后的那一片桃花早已凋零，在残花下，新的果实不知不觉中孕育着。我看到那针尖大小的毛桃，不禁想起了世道轮回。也不油得，想起了在石家庄的哪些岁月。

2025年5月11日于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