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榆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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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那遥远的家乡，榆树这一树种，曾是家家户户必栽之木，深深植根于人人心中，成为所爱之树。它们身姿挺拔，宛如守护家园的卫士，能长至三、四丈高，成人一大抱难以合围之粗，其材质坚硬如铁，历经风雨侵蚀而屹立不倒，因此，成了家乡农村人盖房时选取柱子与大梁的不二之选。那榆木，仿佛是大自然对乡亲们的一份厚赠，承载着家家户户对未来的无限期许与美好梦想。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父亲与二位叔父，为了我们这一代兄弟五人将来能够风风光光地结婚盖房，可谓是费尽了心思。他们在房前屋后、庄院角落，乃至村庄里的每一处空闲之地，都悉心种上了榆树。那些榆树，就如同我们家的希望之树，伴随着全家人一日日、一年年地茁壮成长。同样，村里的邻居以及周围几十里的其他乡党，也都有着同样的想法。一时间，榆木参天，村村都被高大的榆树所遮蔽，远远望去，座座村庄宛如一个个巨大的绿蘑菇，壮观至极，令人叹为观止。

榆树不仅以其坚硬的材质赢得了乡亲们的青睐与喜爱，更以其那美味的榆钱而让人念念不忘。那嫩生生的榆钱，一抖撸一抖撸地生长着，煞是好看。把它生吃，甘甜可口，仿佛是大自然赐予给人类的甜蜜馈赠。若将其细心捋下来，蒸成麦饭，再放些油盐调味，吃起来更是香气四溢，令人陶醉其中，久久难以忘怀。小时候，每当榆钱长出，我便如同村里的小朋友一样，迫不及待地爬上自家院子里的榆树，攀折那诱人的榆钱，尽情享受着那份纯真无邪的快乐与满足。

记忆里，榆钱还是村里及家乡一带人的救命恩人。事情发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的三年自然灾害时期，那时我才七、八岁，家乡每个村子，家家户户都缺粮挨饿，生活异常艰难。于是，折榆钱做麦饭成了村里及家乡一带人度饥荒的唯一方法。那些榆钱，就如同救命的稻草一般，让乡亲们在绝境中看到了希望的曙光，燃起了顽强生活的勇气。

成熟的榆钱还能卖钱，为家里增添一份微薄的收入。记得上小学一、二年级时，有关部门曾收购榆钱做树种子，学校便号召我们小学生拿着担笼条帚去扫拾那些成熟的榆钱。当大风刮起时，满村的榆树便不停地摇摆着身躯，榆钱就像跳伞的士兵一样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瞬间，干净的院落里便被飞旋而落的榆钱铺满，成了一层米黄色的“钱被”。当我们把扫来的榆钱换成钱，买了学习用的笔和纸时，个个脸上乐开了花，心中的那份喜悦别提有多高兴。

那个时候，家乡的村子因榆树很多，且棵棵高大挺拔，家家户户在它的绿茵庇护下，夏天特别凉爽宜人。晚上若睡在街道上，天空明月高照，夜风吹着树摇，榆树叶沙沙作响，好像在给你唱着催眠曲，舒服极了。白天，我和我的小伙伴们则在林荫遮护的村里小道上抵牛、拍画片、滚铁环、打桃核、捉知了，我们常常玩得不知时间，忘了吃饭回家。

十几年后大学毕业，有几位同学分到山西工作。听他们说，到那里后，每月三十斤的口粮定量中有一部分是高梁面。而要吃高梁面，必须要掺入榆树最里面的皮才能和在一起，做出可口的面食。这让我对榆树的功能有了更多的认识与了解，也更加感慨于它的实用价值之广泛。

然而，不知何故，在我大学毕业后不久，家乡村村户户栽种的、好端端的榆树竟一个个相继死亡了。以至于我工作四十余年来，再也未曾见到那熟悉的身影，心中不免充满了遗憾与惋惜。每次回到老家，映入眼帘的尽是座座二层楼房，村里的树木全是一些果树与观赏树种，没有一棵高过房子，老远就能看见裸露的村庄。夏天因没有高大树木护荫，房子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人和家畜均热得难以忍受。每当想起那些曾经陪伴我们成长的榆树，心中更充满了无尽的惋惜与怀念之情。

今年春天，我有幸前往甘肃兰州信息科技学院支教。一天清早，在学校的周围锻炼时，突然看到了一棵棵长满榆钱的榆树。那一刻，我的心中马上涌起了一股久违的亲切感与熟悉感。那些榆树，就如同久违的老朋友一样，让我倍感温暖与激动。我静静地站在树下，凝视着那些熟悉的榆钱，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感慨与思绪。那些关于童年的记忆、关于家乡的情感、关于榆树的点点滴滴都涌上心头，让我沉醉其中。因此，特写下此文，以表我对榆树的深深怀念与眷恋之情，愿那份关于榆树的记忆永远镌刻在心中。

赵广信

2025年5月12日初稿于兰州信息科技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