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拣粮</p><p class="ql-block">退休后,身体尚健,衣食无忧,每天晚上去西湖水上公园走圈。独自散步有更多的时间回忆那些陈年往事。上了年纪,眼前的事记不住,过去的事忘不了。随父亲栋粮挖鼠洞的故事,是五六十年前的事了,至今想起来,还历历在目,记忆犹新。</p><p class="ql-block">六一年,那是经济困难特殊时期,全国人民都在挨饿。我们一家七口住在公主岭河北三道街剧场对面。父亲在县政府机关工作,母亲在一家铁工厂上班,我上小学三年级不到九岁。秋后的一个礼拜天,父亲带我乘火车去南崴子拣粮。能乘火车去大野地走走,我好开心啊!</p><p class="ql-block">南崴子公社,大榆树大队是父亲当过工作队的地方。地里的庄稼几乎都收完了,光秃秃一片。跟着父亲转悠大半天,一无所获。又渴又累,又困又乏,我的情绪糟透了。晌午歪了,遇到一位生产队长,认识父亲。他指着不远处一块地说,你回来拣粮,应去那片没拉完的地里拣啊!都认识你,没人会赶你的。这都拉完了,拣完了,你麻也拣不到。父亲摆手说,那怎么行?规矩是咱们定的,我怎么能添乱呢!那位队长就把手里的镰刀递给父亲说,在这块豆地拣,我教你个办法。说着就打样示范,先找准放豆铺子的地方,把豆叶搂起,能拣到下面零星的豆荚和散落的黄豆粒。我们照着做,真有收获,每个豆铺子下面都能拣到几颗。能拣到粮食,自然把饥渴疲劳都忘了。要知道那时父亲工资每月才五十九元,一斤粮食三四元钱哪!</p><p class="ql-block">太阳快压山的时侯,我们包里已经拣有两三斤豆了。虽然我和父亲都灰头土脸的,但望着劳动成果,心里高兴劲甭提了。</p><p class="ql-block">喝水休息的时候,父亲突然发现一个老鼠洞。辽河边的土质松软,父亲就用树棍掘,竟然掘出几个豆荚来。继续挖,竟然挖出一堆豆荚,而且排列的非常干净整齐。我们大喜过望。父亲说我们挖到老鼠的粮仓了。我们就集中全力找鼠洞,挖鼠洞。不一会儿,就又挖到一个鼠洞,洞里结构差不多,存放的豆荚有一两斤,都是饱满的。洞口都是留在较高的隐蔽地方,能防水灌。我真佩服老鼠的聪明。找到了规律,父亲在不到两节课的时间里,就连续找到二十几个老鼠洞。他负责把土层挖开,我负责往袋子里装豆荚,一时都收不过来。天黑前就收了满满两个口袋,带来的背包也都装满了。</p><p class="ql-block">这时父亲才一拍大腿说坏了!赶不上火車了!我们急忙收拾收拾,背起背包,扛起袋子往车站跑。急行军半小时,赶到南崴子車站,最晚那班通勤车已经过去了。周一父亲要上班,我要上学,必须赶回去!南崴子到公主岭十八里。走回去,怎么样?我点点头,默默跟着父亲沿着铁路边小道往前走。父亲把两个装满豆荚的口袋系在一起,背在身上,胸前一个,身后一个,手里还提着一个包,有四十多斤重。我背着一个包能有十来斤重。那是我第一次走那么远的路,而且是在又渴又累又饿的情况下。我们走二三里就坐下休息一会。休息时父亲总是鼓励我还不时把我包里的豆荚剝了,把混在包里的土块沙粒挑出去,减轻我的负担。</p><p class="ql-block">大约晚上九点多钟,我们回到了公主岭。母亲知道我们贪晚没赶上火車,提前一个多小时就到岭城中心塔接我们。見到母亲,尽管脚上都磨起了泡,我没哭。我挺骄傲的。我觉得长大了,能为父母承担压力了。</p><p class="ql-block">那天晚上,母亲做了面片汤。我从来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面片,也没有睡过那么香甜的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