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没有母亲的母亲节

风儿

<p class="ql-block">  今天是母亲节了。街上的花店排出了各色康乃馨,红的,粉的,白的,各自争艳。人们提着花束与礼盒,面上浮着一种节日的喜气,匆匆地走。我回到家,坐在母亲的房间里,房间里安静得可怕,望着那束白色康乃馨,我伸手碰了碰花瓣,凉的,我的喉咙瞬间发紧,抬手去擦眼睛,却摸到一片湿冷。 这是第一个没有母亲的母亲节。</p><p class="ql-block"> 母亲在时,我也曾买花给她。她总是说"何必破费",却又将花枝小心地插在瓶中,摆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花枯了也不忍丢弃,直到瓣儿都皱缩了,才勉强拿去。如今花店依然热闹,而我却没了买花的去处。</p><p class="ql-block"> 家中器物,有些是母亲留下的。那个缺了角的茶杯,是她每日清晨饮茶所用;沙发上带着药膏味的毛毯,是她怕冷时盖在膝上的;门后的黑雨伞,柄上还留着她的指痕;外甥买的拐杖在墙角立着;女婿买的高凳子再也用不到了,每一件东西都在那里,静静地,仿佛她只是暂时出门,随时会回来取用。我有时竟觉得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回头却只有空荡荡的门框。</p><p class="ql-block"> 夜深人静时,最是难熬。拐杖敲打地板的声音,我常错觉那是母亲夜里起床如厕。而今这声音只存在于我的幻觉里,比真实的更为清晰。人们说,时间会冲淡一切。但 grief 这东西,不是酒,不会愈陈愈淡;它倒像是伤口,表面上结了痂,底下却还在溃烂。你永远不知道哪一个不经意的瞬间会触到它,——可能是闻到一缕熟悉的饭菜香,可能是听到某个久违的称呼,然后胸口便像被什么攥住,呼吸都变得艰难。 </p><p class="ql-block"> 母亲走后,我变得很忙。白天带孙女,晚上不停的刷剧。有时刷到她爱看的越剧《碧玉簪》,我禁不住又会泪眼婆娑。我不敢让自己空闲下来,因为一旦停下,回忆便如潮水般涌来。但今日是母亲节,我决定放纵自己,沉溺于这悲伤之中。毕竟,这是我还能为她做的为数不多的事了。</p><p class="ql-block"> 我打开手机,翻到之前拍的视频,她笑着埋怨我太粗心,做事情毛里毛躁的。她的声音清晰得像是刚刚还在耳边响起。那一刻,我意识到,她其实从未离开,只要我还记得她说话的样子、她笑时的皱纹、她指尖摩挲茶杯的习惯……她就还在。真正的告别,是当这些细节一点点从记忆里褪色的时候。 </p><p class="ql-block"> 我忽然明白,死亡不是真正的告别,遗忘才是。只要我还记得,母亲便不曾真正离开。第一个没有母亲的母亲节,就这样过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