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可惜无声》齐白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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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组《山水十二条屏》，2017年在拍卖会上以9.315亿元人民币成交，目前最贵的中国画。9.315亿什么意思，这个数字告诉我们，这十二幅画从某种角度上可以代表中国绘画的最高水平。这十二幅画颜色和造型都非常可爱，像小孩子画的，居然可以卖这么贵！这就是齐白石。有一位中国画家去拜访毕加索，向毕加索学习。毕加索说，你们中国有个齐白石，为什么还跟我学啊，他比我厉害。毕加索的画室里有很多临摹齐白石的作品。这组画是齐白石老先生在1925年创作的。1864年，他出生于湖南湘潭农村。小时候家里没钱，父亲带着他在田野间、水溪旁干农活，顺便教他认字读书，直到八岁，才在亲戚的资助下读了半年私塾，为什么只读了半年？因为家里穷，需要劳动力，齐白石回家做了放牛娃。 《山水十二条屏》近现代/齐白石/纸本/设色/180×47cm/私人收藏 在私塾时，齐白石就发现，写字不好玩，画画才好玩，而且一画一个准。他有画画天赋，再加上他生活的乡间最不缺写生素材，于是，齐白石从八岁开始就喜欢画小动物，小动物最具齐白石特色。这幅画叫作《七鸡图》。没有任何背景，空白纸上放着几只小鸡，前面四只分成两个阵营，一对三，正在吵架，大家情绪都很激动，为首两只正面交锋，小脸扬着，小翅膀张开，后面两只是助阵的，密切关注事态发展。上面三只就比较简单了，吃货，头也不抬。 《七鸡图》近现代/齐白石/纸本/水墨/67×33cm/私人收藏 七只小鸡画法相同，用浓墨晕染出鸡的脑袋、翅膀，再用淡墨画出身体，仔细看鸡的腿，粗粗笨笨，格外可爱，最后再用浓墨两笔，画出鸡嘴和眼睛，简简单单，七只小鸡各有各的姿态。我们来回想一下沈周的《雏鸡图》，几百年过去，绘画的画法和审美在悄悄变化着，是怎样的变化呢？看看从元朝到民国，小鸡都经历了什么。 元朝的审美是书法入画，你从小鸡圆滚滚的身体上，可以明显地看出笔法，沈周对于小鸡的处理，是先用淡墨画出轮廓，再用淡墨晕染，最后用浓墨加深脑袋的部分。到了清末民国，齐白石笔下，小鸡多用晕染，淡墨、浓墨交融再散开，自然形成毛茸茸的身体，用笔简单，一只小鸡可能四五笔就完成了。沈周笔下的小鸡像富贵人家的宠物，齐白石笔下的鸡像农村院里随处可见的小鸡仔，叽叽喳喳一院子，让人看到就想上去抱一只在怀里。总之，是更亲切了，高高在上的文人画，好像触手可及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呢？有两个原因。第一是大环境变了。在元朝以前，绘画是为皇家服务的，高高在上。元朝以后，文人画是专门给文人欣赏的，题跋上动不动就是为谁谁谁画，以画会友，赠送为主。还记不记得元朝时，江南大户人家都以有倪瓒的画为荣，一画难求。买画，我们现在听起来很普通的一句话对不对？在那个时候，不是个普通的事。到了清末啊，首先从中国沿海地区开始，生意人赚了钱，除了继续把生意做大，他们还愿意做一件事，就是买艺术品，特别是画，画就进入了市场，成了商品，画家们有钱赚，普通百姓可以欣赏艺术品，双赢。第二，当然是齐白石本人的天赋及生活环境。他笔下的小鸡，就是他在乡间看到的小鸡，质朴自然，他用他的天赋做了艺术加工，这个加工就是笔法。我想请你试一试，是像古法先一笔笔画出轮廓再晕染简单呢，还是直接几笔晕染简单？我认为风格不同，不能分高下。但齐白石的那几笔绝对不简单，我们看到《七鸡图》里的小鸡每一只都有自己的样子，你能看出吵架的、看热闹的、专注吃米的，只用简单几笔能让动物活灵活现，越简单难度越高，这就是齐白石的功力所在。普通百姓喜欢齐白石的小动物，觉得离自己更近，更容易欣赏，有共鸣。天时地利人和，齐白石风格大受欢迎。他这种风格有一个名字，叫“大写意”派，起源于明末徐渭。《洛神赋图》《瑞鹤图》一直到《汉宫春晓图》这种，叫作工笔，勾线、敷色界限明确。到了元朝之后，开始出现小写意，像赵孟頫的《秀石疏林图》就属于小写意。为什么会出现呢？就是因为书法入画，你不能用勾线法勾出物体的轮廓，要以书法性用笔来表达情感，画面开始出现非常明显的个人特征，画家把自己对对象的感情叠加起来，有了一个意思、意蕴，像郑板桥说的：“一枝一叶总关情。”写意不讲究形体的准确，工笔讲究准确，从元朝开始中国画就正式从单纯的勾线敷色的工笔时代过度到了写意时代。简单来说，小写意的用笔多于大写意，大写意用笔简略，齐白石就是大写意派。我们再来看看他画的鸳鸯。先数数用了几种颜色，墨色、花青、橙红，还有我们之前很少见到的黄色。花青给荷叶，橙红给荷花，鸳鸯自然是彩色的，这些啊，都好像是用色块拼成，但你仔细看，荷花是先用淡红色渲染，再用橙红色一笔渲染而成的，鸳鸯的胸部是用黄色三笔画成的，灰色鸳鸯的背部是先用淡墨色渲染，再用毛笔一笔笔写成。中国绘画的主色墨色都用在骨架的部分，比如荷叶纹路、鸳鸯的翅膀。你现在能看出来为什么毕加索觉得自己不如齐白石吗？ 《鸳鸯并蒂图轴》（局部）近现代/齐白石/纸本/设色/97×46cm/中国国家博物馆 西方油画的传统就是以色块来撑起物体的，毕加索的立体派更是把画中物拆解成色块再拼凑起来，但他们没有笔法。中国绘画中毛笔的笔法是最迷人的、最见功夫的东西，它要跟画自然融合在一起，既要画出神态，又要留下意趣，怪不得毕加索要临摹齐白石的作品。齐白石的工笔画也是很厉害的，而且他创造了一个新风格。这幅画叫《可惜无声》，画面分为两部分，画面左边是鲜红的荷花配着绿色的大荷叶，右下角两只蜻蜓。 《可惜无声·其一》近现代/齐白石/纸本/设色/29×23cm/上海龙美术馆 放大看蜻蜓，是不是想起了黄筌《写生珍禽图》里的那只蝉？蜻蜓的翅膀的纹路，是用细笔一笔笔精工细雕画出来的，蜻蜓足部两条小细线，又细又直，这个也是见功力的地方。齐白石的工笔草虫当代无人能比，再看几个草虫册页，仔细看这只蛾子的须子，笔细，颜色均匀，线条不断又扎实轻盈，到尾部还能再细一个号。如果你喜欢拍照，下次再看到昆虫，用微距模式拍下来，跟齐白石的草虫一比较，你就知道他有多厉害了。 《可惜无声·其二》 又有大写意，又有工笔，齐白石创造了一种新的绘画风格：工笔加写意。他是个聪明又有天赋加持的画家。单一个绝活儿好像古代都有了，如果把两样放在一幅画里，就有了齐白石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