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老房子》——青岛记忆

后知后觉（拒微拒聊）

青岛是座美丽的城市，我一直说如果让我选择一座城市安居乐业，我会选择青岛。 其实我一生在青岛只住过6年，且是5-11岁的儿时时光，可这六年是我有了清晰记忆的开始，是我第一次看见大海，第一次知道我有各种爱好，第一次知道我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第一次知道除了家人我还可以爱其他对我好的人，那六年是我懵懂凝望人生的开始，那六年的记忆，便如刀砍斧琢般印在了我大脑沟回里。 青岛有座海洋大学（前身叫海洋学院），当年我母亲就在海洋大学的医院工作。 初到青岛，学校给母亲分了间不足十平米的楼房，那间房在二楼楼梯拐角处，用上海话说就是亭子间。 因为房间太小，没有活动空间，家里洗衣服之类的活动都是在门口那一小块楼梯转角空间进行，一次父亲从部队回来休假，坐在门口洗衣服，高大的身躯把楼梯拐角几乎占满，我从外面玩回来站在洗衣盆前不记得向父亲提了啥要求，父亲没有同意，我极不高兴的撅嘴哼哼，一边哼一边扭动身子后退，只退了一步，就叽里咕噜的从楼梯滚下去，木楼梯很窄小，我属于后空翻动作滚动，三下五除二就从二楼滚到了一楼，滚动中模糊匆匆地看到父亲弯腰伸着双手，急促笨拙的快速下楼梯想把我拉住，无奈我滚的速度远比他快，记得那是个冬天，我穿的棉服，居然毫发无损，我躺在一楼楼梯间，看着急速奔向我的父亲，半天没有从“我是谁，我在哪”状态中缓过来。 父亲抱起我嘴里不停嘟囔：“伤了吗伤了吗？”并上下左右的翻看我伤哪了，待看到我完好无损，长出一口气，一把抱起我向二楼家走去，这时我突然反应过来——此时应该有哭声，便扯开嗓子嚎啕大哭，哄不好的那种。 父亲哄了半天都没止住我那装腔作势的嚎啕，衣服也不洗了，带着我出门溜达去了。 65年后我站在曾经滚过的楼前，看着那座满目沧桑的小楼，父亲的身影如当年般出现在眼前。 天堂的父亲，你可感受到当年你追着“滚蛋”的那个女儿在想念你！ 　　这座院子还保存着，并被市政府标注历史建筑保护起来。 　　儿时这座院子显得很大，小楼前花草茂盛，如今院子杂乱无章，一进院门便被临时建筑占满院落。 　　楼前杂乱如城中村般。 　　小楼尚完好，红圈便是当年的家，如今是住户的卫生间。 　　在那间十平米小屋住的时间很短，学校就因母亲是军属且是退役军人给调了套两室一厅的楼房，那楼房坐落在福山支路28号。 　　28号院子不是很大，只有2栋三层楼房，楼房是一梯两户的格局，我家在1号楼二单元201，一楼住的人家因没有来往，我已没有记忆，二楼我家对门是户彭姓人家，他家有个女儿比我大一岁，叫彭啥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名字里有个英字。 我家三楼住着教授两口和一对老人，应该是两人中的父母，全家人都文质彬彬，待人温和。记着这些，是因为我在那里住的五年多时间，跟他们两家发生过很多故事。 半个多世纪中曾数次去过青岛，每次去都会抽时间去海洋大学老校区、江苏路小学（我的母校）和福山支路28号去看看，但每次去都没有敲开过1号楼201的门，心中想看看旧居的愿望日益强烈。 　　到今年离开青岛已59年，我也已是古稀之人。 再次来到青岛，在军长和领导两口陪同下，又去福山支路28号，庆幸的是，时间过去近60年，这个院子仍基本是原来的样子，两栋三层老楼只是刷了颜色（原本是红砖到顶房），每家装了防盗门而已。 　　站在201室门口，我掏出身份证和退役军人优待证举在手中忐忑的敲门，许久门终于响起开门声，探出一张中年男人的脸，一脸疑惑的看着我们三位白发老人，我急忙开口解释，心中急切的想向对方证实自己不是坏人。 我告诉他我60年前在此房子住过五年多，这次就是想看看儿时的老房子，并将手中证件递给男子，男子看后将信将疑的问我母亲姓名，当我说起当年对门是户彭姓人家，男子终于露出笑脸对我说：现在还是彭家的房子，只是不在此住了，由他代为管理。 该男子姓李，也60出头了。我听了觉得太神奇了，半个多世纪，对门居然还是当年的邻居。男子非常热心的拿出彭家钥匙，打开让我进去看看，说他们都重新装修过房子，只有彭家还保持老房子原貌，只是刷了下漆，加了防盗门。 打开防盗门，那扇上玻璃下木头的老大门出现在眼前时，儿时记忆一下出现在眼前。 彭家有一舅妈常驻家里，其女儿告诉我舅妈丈夫孩子都不在了孤身一人，彭爸爸就接来同住，彭父母每天上班，舅妈帮着操持家务带孩子，舅妈很慈善，做的蛤蜊面条超好吃，我到现在仍记忆犹新，舅妈做了好吃的常叫我过去吃，我也管她叫舅妈。 　　我家凉台和彭家连着，中间只隔着一个抽拉垃圾通道，我有次忘带钥匙，母亲值班回不来，我无奈从彭家凉台爬到我家凉台翻进家，那时我只有六岁，舅妈在她家凉台拉着我的裤子，防止我从二楼掉下去，现在想想我那时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照片中红圈处，便是儿时爬过的阳台，那时都是开放式的，无人封阳台，现在都封起来了。 　　除了彭家，去的最多的就是三楼教授家了，教授家的爷爷奶奶很喜欢我，他家没有小孩，老夫妻总是叫我去他家，每次去都会拿出不同好吃的给我，我也从不客气，为此总是被老娘训斥贪吃没教养。 一次晚上半夜，我梦游开门直接上了三楼，敲开教授家门，教授夫妻还没睡，奇怪的问我：小嫚有事吗？我一本正经的说：家里厕所堵了，我来他家借个厕，教授很纳闷的让我如了厕，我回去接着睡。 第二天一早教授夫妇敲门问母亲家里厕所是否堵了，母亲诧异回复：没有啊！教授夫妇说了半夜之事，母亲问我，我一脸懵逼说不知，母亲很不好意思的向教授夫妇道歉，说孩子白天玩野了，晚上梦游了。我才知梦里也是可以游四方的啊！ 　　儿时觉得家里很大，现在一看整个房子面积应该也就5-60平米的样子，李先生说当年能分到这个面积的房子是相当不错的了，就是现在也是不容易分到的。 流连老屋每一间房间，厕所厨房都不放过，走下楼频频回望，装在楼房外的雨水下水管，儿时是绿色铁皮的，用环形大铁钉每隔一段固定，现在换成了白色管道，之所以对这雨水管道印象深刻，是因为，一次儿时犯错，被老娘关在水管侧的房里，老娘径自走了，耐不住被关的寂寞，发现窗户旁就是水管，便沿着水管从二楼爬了下去，老娘回来不见了我的踪影，到处找，对面楼的一位阿姨告知老娘：你家小嫚胆子大，晚上从二楼水管爬下来了，这要摔下来还有个好啊。 这眼药上的结果就是我被老娘拿着鸡毛掸子一顿胖揍，悲惨的是鸡毛掸子成了三截。 　　告别李先生时跟他合了张影，感谢他帮我了却心愿，终于看到了我曾经留下许多记忆的老房子！ 　　更要感谢军长和领导带给我的福气。我自己去了那么多次都没能了却心愿，这次有他们陪同，心愿了却了。 还要感谢青岛市政府开发新城区保留老城区建筑的政策，让我半个多世纪后的寻访仍能看到当年老屋，寻到当年痕迹找回儿时记忆。 离开福山支路28号时，心情特别爽利，游走半个多世纪，以鬓毛衰的状态回观老房子，犹如重拾少小状态，感叹时光虽留不住，但时光里装满的故事，是每个人的财富。 2025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