榉川，柳市镇的母亲河

乐清郑向群

　　榉川是柳市镇的母亲河，从北向南贯穿全镇。现存最早的《永乐乐清县志》（下简称永乐《志》）修于永乐十六年（1418），记载：“榉川，去县西三十里，在长安乡柳市，水出自西北茗屿乡，至磐石入海。”其后修编于隆庆六年（1572）的《隆庆乐清县志》（下简称隆庆《志》）记载得更简略：“榉川，县西三十里，在柳市，水西北，行至磐石入海。”只记载了水源出处和入海地点，都没有详细记载水脉经过，大略是西北茗屿乡到长安乡柳市，然后至磐石入海。明初的茗屿乡包括现在的北白象镇的大部分村庄和白石街道，说“水出自西北茗屿乡”就是指出自白石湖。

　　永乐《志》卷二·山川·川 书影

　永乐《志》卷二·山川·湖 书影

永乐《志》卷二记载，白石湖即今合湖，在明初时“原颇深广，出五、六里合而为湖，广三十余丈。水行五里至湖头桥入运河，散入永康、长安、茗屿三乡，一自黄花（华）斗门南入海，一自盤（磐）石斗门南入海。”

到清道光六年（1826）编撰的《道光乐清县志》（即《光绪乐清县志》所称的鲍志，下简称道光《志》）记载：“榉川：运河两大支，一自苏岙来，一自智广来， 至柳市汇为巨浸， 是为榉川。东分一大支为白浦河。 榉川南流出龙首桥、新桥，至陈荡（永乐《志》作“人宕”，今作仁宕）分为三支：一支东流为凤屿河； 一大支西流为横带河； 一大支南流至白岩头又分为二，东为白岩河， 西为刹屿河。”其实智广河（即十浃河）并非运河的支流，而是白石湖的干流。显然这里增加了一处榉川的水源，就是运河支流苏岙河，但没有记载入海处。

　　道光《志》卷之二·地舆下书影

从道光《志》的记载可以清楚地知道，榉川是由运河的两大支流苏岙河和智广河的水在柳市“汇为巨浸”，向东直通白浦河，向南出龙首桥、新桥，至仁宕分成三支。

而苏岙河和智广河，永乐《志》和隆庆《志》都没有记载，道光《志》才开始记载：

“苏岙河：运河之大支也，河道最广。自峡门桥外西南流出苏岙桥、吕岙桥，至平山头，分一支西流至横径桥之南，复入于运河；苏岙河又南出平山桥、后垟桥、赵庄桥至柳市，汇而为榉川。西通智广河，东通白浦河，复散为众支河，曲折交流入于海。

智广河：运河之大支也。自湖头桥外南流，折而东迳智广山，河流深广，俗称十浃河，分一支南流为丁桥河，又分一支南流为芦庄河；智广河又东出西安、东安二桥至柳市，汇而为榉川。北通苏岙河，东通白浦河，复散为众支河，曲折交流入于海。”

但这些记载并不准确，后来的县志屡有纠正。光绪《志》就校正道光《志》的记载，曰：“智广河：湖头河之大支也（鲍志作运河大支，误！）。自湖头河与运河合，南流稍折而东，复分一支南流为丁桥河（鲍志作智广河分一支南流为丁桥河，误！），其大支东流迳智广山为智广河，河流深广俗称十浃河；又分一支南流为芦庄河；又大支东出西安、东安二桥，称为榉川，北通苏岙河，东通白浦河，复散为众支河，曲折交流入于海。（按：智广河自白石湖出，鲍志在白石湖上，误！）”

因此，综上所述准确的说，榉川是从柳市镇的今十浃桥到西安桥（即南宋的文桥，今西头桥）中间和后垟桥（即包宅桥，今龙首二桥）附近，两个地方开始分别从西、北两个方向分二支到文昌阁汇，然后东流麻园接白浦河；此外还有一支在十浃桥与西安桥之间，经上园浃再蜿蜒东流，然后过雨伞桥向南出龙首桥、新桥，至仁宕。该段在上世纪八十年代被填埋，成了今天的金钩路、新市中街、牛肉巷、东庄小商品市场。榉川的主源是白石湖水，苏岙河为次。

但这里有一个关键的问题，是龙首桥到底位于何处？道光《志》记载：“龙首桥一名火烧桥，在柳市，胡琨建。”陈纬先生校注的道光《志》附录一中收有林启亨写的《乐清新志后议》，在刊误·叙水中说：“榉川即柳市河，诸水北来入焉。《志》云'榉川之大支'已属非是，又云'一大支西流为横带河'，则以智广河为横带河矣。白浦河（见侯《志》即隆庆《志》，新志直为长山河），榉川之经流，非支流也。自榉川东下至白浦河，上既同源，下非异派。《志》云'东分一大支为为白浦河'，一似别出一河，为榉川支流者，太鹘突矣！……于白浦河则云'凤屿河自西来入焉'，是以麻园河为凤屿河矣。又云'龙首桥即火烧桥'，第堂沿东河有'龙首桥'石刻，字犹可辩。《志》云即火烧桥，岂同名耶？”说明龙首桥在东河上，东河即东庄河，在今柳市一小（即门前学堂）北面，此桥即在东庄小商品市场东首的两棵大榕树之间。

　　林启亨《乐清新志后议》书影

林启亨（1772～1856），字刚中，号礼门，自号蒙轩，乐清高垟（今属翁垟街道）人，恩贡生。清嘉庆年间（1796～1820）主讲梅溪书院，不屑于科举八股，以笃学藏书被乡人推重。他认为，榉川就是柳市河，白浦河并非榉川的支流而是经流，这是很有见地的。古时榉川在今文昌阁冲成水渚，东边形成浅滩，到今火烧桥是不通航的。出版于1998年8月的《乐清市水利志》记载了古运河“一名西运河，由塘河改造而成。始于乐成镇迎恩门外，今长乐路中段，南出文虹桥，由万岙折向西南，经市岭后穿越乐成、柳市分界的峡门滩，拐北转西经西岙、方斗岩、里岙、店后，向西南经万家的西垟、南岙，转向南经北白象的旺林，入茗屿的高岙、白鹭屿折向东南，穿硐桥向南至琯头，转瓯江至温州。内河航程计26.5公里。”又记载了“乐琯运河：民国十七年（1928）士绅招股集资，组建永乐轮船公司，购置小汽轮，改道古运河，新开从乐成至琯头的内河航线。起始点与古运河同，入峡门滩后，即穿峡门桥直奔柳市镇，经虎啸桥、七间桥，在东仁宕转西北，沿横带河在蒋家桥折向西南，抵北白象后奔向瑞里至琯头。内河航程计28.8公里，航线至今不变。”可见，榉川直接通航到火烧桥是1928年后的事情了，经过瑞里到琯头的运河也是民国以后才开通的，至于乐琯运河的名字就是从民国十七年开始叫的。

《乐清市水利志》书影

　　1998年8月版的《乐清市水利志》还记载：“柳市河：上游主流白石溪，源于郭公山、黄坦洞，流经中雁荡山白水漈，先后注入钟前、白石水库，下泄至合湖纳东漈来水。出合湖东流为柳市河，流经湖头的前窑后在店后与古运河相交，经智广穿柳市镇与乐琯运河汇合折向南出虎啸桥（即火烧桥）、马仁桥，在东仁宕接纳凤屿河、横带河，向南至七里出慎江水闸入瓯江。主流长16.8公里，平均水深3.5米，水面宽32米~56米，从源头至出口落差为595米。……白浦河：古称“举（应为榉）川”一大支流。其在柳市镇分流，向东南经麻园白、象阳的三条桥折向东，经高园、河沿、高桥后，纳市岭河水出三屿等水闸，入乐清湾海域。主流长9.5公里，平均宽26.5米，平均水深为2.87米。”

因此，现代记载的柳市河包括了榉川，源头为白石溪，上游为湖头河、智广河和苏岙河，中游为榉川、凤屿河、横带河、白岩河、刹屿河和白浦河（或称长山河），下游是七里河和三屿河，历史上从没有哪一段称为“柳川”，其主源是白石湖水。

《永乐乐清县志》卷八还记载了一首与榉川有关的诗，即“南宋邑人王奕有《春晖亭为榉川子赋》诗：

‘昔人念亲心何如，喻彼百草蒙春晖，

一川含绿草方长，满地落红春已归。

草欲报春春忽改，子欲养亲亲不待，

嗟哉物尔人亦然，对草无言泪如海。

阳春有脚还复来，今年花谢明年开，

慈亲一去不复见，画图空写春风面。

榉川有子思报亲，结茆作亭留白云，

亲恩难酬春易度，独倚栏杆怨春暮。

寄言孝子须惜时，流光暗促亲颜移，

春盘薦脆须及早，莫待酒浇坟上草。’”

但没有介绍王奕其人，乐清其他县志也没有。光绪《乐清县志》也只记载：“春晖亭，在榉川。”并在下文中照样录了王奕的《春晖亭为榉川子赋》诗。

　　永乐《乐清县志》书影

　　光绪《乐清县志》书影

《春晖亭为榉川子赋》诗见于《全宋诗》·卷391，确实写得很好。可惜作者王奕不是我们乐清人，而是宋末元初信州玉山（今江西省上饶市玉山县）人。王奕字伯敬，号斗山，自号至元逸民，曾任元朝玉山县儒学教谕。后弃官隐居于怀玉山下，修复汪应辰(古代科举史上唯一的玉山籍状元)的草堂书院，后人称“斗山书院”。他写的春晖亭绝对不会是我们柳市的，榉川也不可能是，而是南宗孔氏家庙的所在地——婺州榉川(今金华市磐安县榉溪村)。江西《玉山县志》记载了王奕父子修复书院的事，有王奕传记和他的这首诗。

道光癸未（1823）年《玉山县志》书影

　　 然而明朝时柳市前街确曾有春晖亭，此乐清县志记载不虚。可能在明初，有人将江西玉山县的王奕引入乐清，称做“南宋邑人”，把《春晖亭为榉川子赋》和柳市的榉川、春晖亭联系在一起。早些年柳市有好事者依据王奕的这首诗，在柳市虎啸桥西将原来的碾米厂扩建成春晖阁，究其实只不过是个依样画葫芦的“二萌”而已。但无论怎么说，这首《春晖亭为榉川子赋》颂扬中华孝文化，还是很值得称道的。特别是其中的一句：“草欲报春春忽改，子欲养亲亲不待”，道尽了天下孝子时不等人的无奈之情。

榉树叶和花果

榉树在中华文化中有着很深厚的寓意：“榉”与“举”（科举中第）谐音，民间通过“硬石种榉”与“应试中举”的联想，将榉木视为科举成功的祥瑞象征。柳市地区靠堤塘围垦从海水里长出来，就带有商业的基因，历代经济发达，政治上却强烈渴望有所突破，而封建社会里应试中举则是唯一的出路。因此，“无榉不成俱”成了明清甚至更早时期包括柳市在内的江南地区流传的民间俗语。

　　榉川还有一个问题：到底在哪里入海？永乐《志》和隆庆《志》都记载“至磐石入海”，道光《志》和光绪《志》都没明确记载何处入海，现代的《乐清市水利志》则记载“至七里出慎江水闸入瓯江”，且听下篇分解。

【作者简介】郑源镛，字向群，柳市镇前街人，原翁垟街道人大工委副主任，现为乐清市第五届文史资料研究会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