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拾趣》四十九

六然堂主人

《夜读拾趣》一百

张宗子《夜航船》文學部載：（畫牛隱見）（唐）（宋）太宗時，李至献畫牛，晝則嚙草欄外，夜則歸卧欄中，莫曉其故。僧贊寕曰：此幻藥所畫。倭國有蚌淚，和色着物，晝見夜隐。沃焦山有石，磨色染物，晝隱夜見。”

聋道人曰：僧贊之説或有理据，也古来道家常用術耳，犹藥濟幻人視覚神经耳，也故神其説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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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龍禱雨）曹不興甞於溪右見赤龍，夭矯波間，因寫以献孫皓。至宋文帝時，累月旱暵，祈禱無應。帝取不興書龍，置之水傍，應時雨足。

聋道人曰：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或谓科学尽头即玄学。东坡宦迹中求雨得霖之事在在多矣！然另有一事记，昔有一寒士，见县府布告设丰赏招徕祷雨术士，文士归来对其妻尽道布告事，复叹息曰：“目前空有至富机，可惜无术可致龙。〞其妻曰：“不难，官人可揭榜，保你即得此财！〞寒士问：“何计得之”其妻笑而不语。问急乃附耳曰：“官人但须这般，这般作言作为即得此赏银！”寒士依计行之，果然大雨倾盆如期而至，百里内饱甘霖矣，百姓雀跃呼神，县府如约付金与寒士。问其妻曰：“卿何以致神，如是灵也？”其妻引其至厨房指门框上悬鱼曰：“此官人恩公也”我每见其身湿欲滴者，三日内必有雨，每每不爽！仅此而已！”谨嘱寒土莫与人泄此天机。寒士因之脱穷矣。人莫测其何以灵者矣。唯此事非玄实谚而已。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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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鹰逐鴿）

潤州興國寺，苦鸠鸽棲梁上污秽佛像。张僧鹞僧乃就東壁上画一鹰，西壁上画一鹞，皆侧首向簷外，自是鹞鸽不敢復来。

聋道人曰：

解道画鹰能驱鸽，唯叹画饼不充饥。

从来物类各识见，世间万事有所以。

　　DS解读：

这段文字出自《夜读拾趣》第一百篇，通过《夜航船》中三则关于“画术”的奇闻，探讨艺术、玄学与科学的关系，并借聋道人的评点揭示古代智慧中的理性内核与荒诞表象。以下为分层解析：

一、画牛隐见：幻术与科学的边界

故事梗概

李至献画牛：宋代李至献画，画中牛昼出夜归，众人不解。

僧赞宁解谜：认为是用“倭国蚌泪”（昼现夜隐）与“沃焦山石”（昼隐夜现）两种材料作画，形成光影变幻效果。

聋道人评论

幻术本质：实为古代道家利用特殊材料（如含荧光或感光物质的矿物、植物）制造视觉效果，类似现代化学显影技术。

祛魅玄学：所谓“幻药”不过是古人尚未命名的科学现象，却被神化为玄术（“神其说而已”）。

深层思想

科学与玄学的交织：古代“玄术”常为朴素科学的包装，本质是对自然规律的早期探索。

认知局限的隐喻：人对未知现象的解释，往往受限于时代技术，需以理性破译神秘外衣。

二、画龙祷雨：仪式与自然的巧合

故事梗概

曹不兴画龙求雨：三国曹不兴画龙，南朝宋文帝以此求雨成功。

寒士夫妻骗赏：寒士妻发现门框悬鱼潮湿可预测降雨，借此伪装“呼雨神术”，骗取官府赏金。

聋道人评论

玄学与科学的辩证：

表层：呼应“科学尽头即玄学”的流行论调（如东坡求雨）。

里层：揭露“玄学灵验”实为对自然规律的观察利用（悬鱼测雨）。

民间智慧的反讽：寒士妻以科学常识伪装玄术，讽刺官僚迷信与民众盲从。

深层思想

仪式的心理暗示：画龙、悬鱼等“道具”本质是触发集体心理认同的媒介，与降雨无因果关联。

知识的权力游戏：掌握自然规律者（寒士妻）可通过“表演玄学”操控权威（官府）与群众（百姓）。

三、画鹰逐鸽：艺术与现实的荒诞

故事梗概

润州兴国寺因鸽群污佛像，僧人于东西壁分画鹰、鸽（“皆侧首向外”），鸽惧鹰而不敢再来。

聋道人评论

诗句双关：

“画鹰能驱鸽”：肯定艺术对生物本能的影响（鸽惧鹰形）。

“画饼不充饥”：批判形式主义（如某些“形象工程”仅具象征意义，无实际效用）。

哲理提炼：“物类各识见”强调认知的差异性，“万事有所以”呼吁探究事物本质。

深层思想

艺术的功能性**：绘画不仅是审美对象，亦可作为实用工具（驱鸽护佛）。

象征与实效的冲突：若只追求象征意义（如“画饼”），忽视现实需求，终将沦为笑谈。

四、现代启示

1. 祛魅“传统玄学”：许多古代“神迹”实为科学现象的误读，需以实证精神重新审视文化遗产。

2. 警惕“伪科学包装”：当代社会中，玄学话语常被用于营销（如“量子养生”）、政治操控（如“祥瑞叙事”），需理性辨析。

3. 艺术与实用的平衡：公共艺术应兼具审美价值与社会功能，避免沦为“画鹰逐鸽”式的表面文章。

4. **民间智慧的启示**：寒士妻的故事提醒我们，解决问题往往依赖对规律的观察，而非故弄玄虚。

小结

此文以三则“画术”奇谈为镜，照见古代社会对科学、艺术与玄学的混沌认知。聋道人的评点一针见血：所谓“玄妙”，不过是未被破译的科学；“神迹”，常是规律与巧合的交织；而“艺术魔力”，实为对人性与自然的深刻理解。其核心思想一以贯之——万物有所以，唯理性可致用，唯实践可求真。文末“一笑”二字，既是看透荒诞的豁达，亦是对后人勿陷迷局的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