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六岁那年的大年初二,是我记忆里最鲜活的一幅水墨画。母亲裹着小脚,却执意要带我和三姐走六七十里山路去拜年。她把礼品塞进三姐的书包,油灯下的眼神既温柔又郑重:“这次带你们去吴家桥看大爸爸、不知地名的二姨娘和塘坝村的四舅舅,往后我就走不了这么远了,你们要自己认路。”</p><p class="ql-block"> 天刚蒙蒙亮,我们就沿着砖房子沟的田埂出发。母亲走路时脚尖轻点,像风中摇晃的芦苇,却总能稳稳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数着路边的野花,三姐则警惕地护着书包里的点心、面条、片菜。田埂蜿蜒,穿过山湾堰,翻过中心庙的垭口,东星公社门前的公路、蒋家大院的飞檐、滚草坡的露珠,还有石台炮上的野酸枣,都成了记忆里跳动的音符。</p><p class="ql-block"> “看,顺坡下去就是芭蕉沟!”母亲指着河谷,布鞋上沾满泥浆,鬓角的白发却笑得灿烂。我们踩着碎石小跑,河水叮咚作响,终于在正午时分赶到了大爸爸家。热乎的饭菜香气四溢,火塘的暖意驱散了满身寒气。</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启程,“吴家桥”的青石板被岁月磨得发亮。路过前进小学时,母亲会停下脚步,说这里曾是吴家祠堂,你们大哥还在这里读过书。到二姨娘家时,我们像脱缰的小马驹在青石板院坝里撒欢。二姨娘站在门口喊“猴儿们”的声音,至今仍在耳边回响。掀开锅盖时,三姐被粘在锅盖上的油珠珠吓得惊呼,可那笑声,却比任何珍馐都甜。</p><p class="ql-block"> 最后一程是沿着云合小河顺流而下。河水映着晚霞,母亲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当四舅舅家的炊烟升起,我才明白,这六七十里路,是母亲用脚步为我们丈量的故乡地图,也是她把乡愁织进了我们的血脉里。多年后,每当踏上那条老路,耳边总会响起母亲的叮嘱,眼前浮现她裹着小脚却坚定的背影,那些童年的快乐与温暖,永远定格在记忆深处。</p> <p class="ql-block"> 退休后,重走儿时路。</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芭蕉沟的那条河</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吴家桥的那座桥</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塘坝村的村委会</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塘坝村五组的舅舅后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