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读白草口+白草口1段长城（长城文化体验228，晋行晋美25）

宁肃

昨天竹帛口长城“六斗室+敞楼”的特殊形态、三块“茨”字原装石匾以及“样边”式石墙的遒劲与动感足以令人欣喜，今天的白草口至新广武城的长城走读更让我期待。行前功课知道，凤姐那上升536米、里程8.8千米的轨迹显示中藏着“月亮门”与“凤回头”，还有4座“匾楼”。其实，一路走下来，不期而遇的惊喜多多，比如“藻井楼”、“龙头楼”、“罩头楼”与“回廊实心楼”，还有兵营暖屋和大关城。这让我着实兴奋，想将这些长城奇观乃至整个行程尽快分享给我的朋友特别是愿意深度体验长城文化的老伙伴们。

1 低调的白草口
5月2日，不到9点我们就到了白草口村。这是今天长城文化体验的起点，为山西省忻州市代县雁门关镇属地。而终点的新广武城，则归朔州市山阴县广武镇行政。不用说，今天徒步的地段乃两市接壤、两县交界、两镇毗邻的地带。

图1 白草口村影壁

白草口，地处恒山西段，一说“因山沟盛长白草故名”。查百科，“白草”是种“多年生，具横走根茎，秆直立，刚毛柔软、细弱，微粗糙，单生或丛生”的牧草。二说当地百姓为纪念杨家将易“败草口”而“白草口”，其故事性不免演绎的成分。一个山间地名，一种“羊忌吃败草而喜吃白草”的习性，一旦涂抹了忠奸的褒贬色彩就更具魅力，牵动了多少代人的心。至于杨继业、潘美的将帅失和及历史恩怨真伪难辨，杨家将是否据守白草口、打了哪些仗也难见史料，但白草口向为古道隘口，更是军事要塞则毋庸置疑。《宋史杨业传》载，“业领麾下数千骑自西陉而出，由小陉至雁门北口，南向背击之，契丹大败。”此“雁门北口”应指当年“白草口”，可见这里确是当年杨家将征战的沙场，自然是边塞与疆域，也是攻击与防御的舞台，必定上演了诸多节烈与忠义、生离与死别的大戏。

图2 白草口村边敌台

据《宣大山西三镇图说》可知，白草口为九边重镇之山西镇雁平道东路雁门关下之关口，属内长城序列。有道是，“天下九塞，雁门为首”，甚至雁门关有“中华第一关”之誉，并与宁武关、偏关合称为“外三关”。而白草口地处古雁门关北口，是守护雁门进而屏障中原的兵家必争之地。

图3 《宣大山西三镇图说》（雁门关）

图4 《宣大山西三镇图说》（广武城及白草口堡）

《雁门关志》载，“勾注山，古称陉岭，岭西为西陉关，岭东为东陉关，两关石头边墙联为一体，历代珠联璧合互为倚防。雁门关明代前址西陉关，东陉关倚防；明代后址东陉关，西陉关倚防”。其中，白草口为古雁门关北口，广武口为明雁门关北口。两口在雁门关“两关四口十八隘”的防御体系之中，同为四口之二，位置前突，分守二路，拱卫雁门。二口也为雁门十八隘之二，左右相倚，形同手足。不得不承认，随着西陉与东陉、古雁门关与明雁门关的地位转换，作为古雁门关锁钥的白草口地位有所下调，在《宣大山西三镇图说》里，白草口堡已在广武守备之下，与八岔、水峪、胡峪三堡，以相犄角，共守雁门重地。
　　也许，只有当地特产的那种白草，见证了白草口曾经的恢宏与式微。而老夫所关注的是现在，眼前的白草口村依山傍河，除了隔河而掠的高速公路和那堵闪着金光的“白草口村”影壁外，少有新意。相比几公里外的广武城，白草口太低调了。我们的大巴及几辆自驾车的到来，才给这里平添点过节的气氛。

图5 白草口村街道

据说，白草口曾属阳明堡公社，这让老夫想起了阳明堡飞机场和名将陈锡联以及他的团。看来，无论是一千多年前的宋辽交战还是几十年前的全民抗战，这里都是前线。让老夫心里又一“咯噔”的，是白草口曾经为“乡”的历史，白草口乡与上田乡合并后却改名雁门关乡，不知是否为开发旅游捧场？这里尚未开发，还留存着老夫一向所喜的孤寂、沧桑、质朴和古韵。比如一些摇摇欲坠的老房子，还有某个时代的特色标语，它们与村边、两侧山麓上的墩台毫无违合感，无声地讲述着属于这个聚落以及边墙的故事，是那种最本色的出演。

　　图6 白草口村的标语

2 高昂的“椅子楼”
这里的地标，无疑是村口的这座包砖墩台。我以为是护堡墩，当地叫“椅子楼”，但官称“白草口堡敌台”。说护堡墩，因它在白草口堡东南角墙外。典型的空心敌台，具备兵力驻守与火力打击条件，且兼具烽烟传信职能。说“椅子楼”是因为其外形，空心敌台主体东侧，倚墙多出一矮也窄的墩台，实则戗墩，也作平台，与高出一层的空心敌楼形成高低组合，有若椅状。至于“白草口堡敌台”，大概基于本村目前只此一座，还是空心敌台少有的高规格配置。

图7 白草口堡敌台

说它高级，一是临河一侧有戗墩相倚，可保台体坚固无虞，乃万里长城上所少有的敌台配置；二是山西长城罕见的条石基座、青砖包砌的空心敌台，其北、南、东三面各开三孔券脸单券单伏的箭窗，西面一门二窗；三是门为“券脸2+立柱2”的四块石组合（或原门槛石已失），均浅雕纹线，关键是龙口位置真有个栩栩如生的石雕大龙头，此为老夫所首见；四是台门上方嵌石匾，虽有漫漶，原阴刻的楷书“巩固”二字难辨，但匾首题“万历四十二年秋吉，巡抚山西都御史吴仁度”，尾署“整饬雁平兵备道右布政使阎士选立”清晰；五是匾额配有罩头，嵌砌青砖仿木的小“垂花门”。这在万里长城上可是稀罕哟，那河北遵化大名鼎鼎的“万里无双楼”不就因为有个罩头吗，比这还破，却是会长亲题的；六是楼顶的水嘴石也雕龙头，相当精致，看来此楼石的含量不低且“凡石必雕”呢。

图8 白草口敌台台门

图9 白草口堡敌台北立面雕饰

图10 白草口堡敌台门上的龙头

图11 白草口堡敌台水嘴石

敌台保存不错，据说“以前村里拿来放粮食的”。要知道，在那个谁家缺砖就可以到长城上去扒的年代，这座更方便拆与运的敌台得以如此完好地留存下来可谓幸运。不用特意扒拆，即使自然衰败，砖木结构建筑也难抗几百年的风雨侵蚀。您看，紧贴敌台南墙的关帝庙就很惨，如今只剩两堵纵向残墙。不过，墙上的排山铃铛还能成串，盘头的雕花图案依稀可见，它们都是时光不死的天使。

图12 白草口堡敌台南侧关帝庙残墙

图13 白草口堡关帝庙的铃铛排山

图14 白草口堡关帝庙的盘头及戗檐砖雕

敌台西侧，有个砖砌拱门，三券三伏的券脸，格外宽大。往北便是真正的白草口堡（白草沟堡）了，至今有墙相连。据说墙上有方阴刻“容民畜众”的石匾，首题“万历甲寅秋”，尾署“布政使阎士选立”。这次时间所限，不能从容寻找。

图15 白草口堡敌台西侧拱门

我还在文保碑前纳闷，“这长城怎么会是北齐呢？”大部队已经过河滩，继尔钻桥下，从白草口到新广武的徒步穿越正式开始了。原来，这里先有北齐长城，而我们要走读的明长城是在北齐长城基础上加宽加高、包砖砌石，但有的段落并未重叠，尚有遗迹，从而形成了白草口一带的双线长城体系。其中，明长城包括白草口1段、2段、3段，但我们今天只走白草口长城1段。

图16 白草口长城文保碑

图17 高速公路旁边的烽火台

3 体验凤舞龙蟠
过河滩上山，沿石阶小道一番攀爬，约20分钟上墙。起步便是大幅度攀登，马道坡度大且满带砂砾，太容易打滑，老夫宁可下墙“之”字斜切。

图18 终于上墙

终于上到横向山梁左拐，前面就是被人形容为“凤舞龙蟠”的锯齿状上扬的砖砌墙体，每垛还带个方正的射眼呢。这段西起白草口河东、东至新广武村的明长城，为明万历三十三年（1605）巡抚都御史李景元所筑。据说这是山西省境内设计最巧妙、构造最精致、现存包砖最完整的明长城，够味儿也够劲儿。这砖墙建在了山脊上，里侧没有马道，我们只能在坚硬而尖刺的狗牙或者疏松而打滑的坡面上个自为战。注意力都在脚上，小心再小心，滑坠可不是好玩的。

图19 长城在上

图20 坡度真不小

图21 风化的岩石

图22 艰难的攀登

图23 前面的队友

终于发现敌台，遂使出洪荒之力爬上单边。不是说白草口长城“高6至8米，底宽5米，顶宽3米”吗？老夫爬上的这段最窄不过0.3米的宽度，和司马台单边墙有一拼吧？

图24 发现敌台

　　这里地势高、看得远，回首白草口，就在我们脚下。此时再看白草口，堡墙轮廓便能勾勒出来，大致长方形，其北墙、东墙相当清晰，西墙模糊，南墙几近灭失。我们现在白草口东山，长城逶迤蜿蜒，动感十足。对面的西山上，也有墩台成线。对照地图，发现白草口外防线周密，南北向广武河中流，东西向长城镇口锁关。窃以为，白草口1段10号敌台与2段1号敌台之间本该有墙体于河滩相接，说不定还有水关呢，但显然无存。

图25 回望白草口堡

图26 白草口城堡及长城配系（局部），源于网络

图27 白草口城堡及长城配系（现地）

行前功课，记得白草口1段10号敌台是此行第1台。一定位，发现10号与9号都已被甩在了后面。一番分辨，隧道西侧、近临河道的那座土墩台该是10号，近方位高速公路东侧的倚墙外凸似马面的为9号。两台都赤身裸体，包砖不存，只余夯土墩。

图28 白草口1段10号敌台

图29 白草口1段9号敌台

4 高级的暗门
不用说，身边的这座空心楼子是白草口1段8号敌台，本是此行第4台的，只好提升为第2台了。提升的还有高度，我们从白草口的海拔1313米已上到1580米。用时45分钟，爬升267米，这可不是悦游的节奏。可以适当歇歇，仔细观看。此台由条石包基，青砖砌空心部分。其北立面3窗，东、西立面各1窗，南立面1门，砖券脸均单券单伏，部分破损；台门砖口，券脸脱落，匾额被扣，仅存罩头左垂柱及部分雕花，标志着曾经“匾楼”与“罩楼”的历史。进楼发现，只一条东西向券室，有上楼蹬道1跑，藏在北墙西窗洞东壁上。上楼观察，不见铺房，但视界更宽。此为拐点，白草口长城由北转东，先下垭口再沿山梁爬升，已隐约瞄见了“凤回头”的影子；北面的新广武长城乍现，相当壮观，那才是今天长城文化体验的重点。

图30 白草口1段8号敌台

图31 白草口1段8号敌台匾额残口及罩头

图32 白草口1段8号敌台券室

图33 白草口1段8号敌台东窗

图34 白草口1段8号敌台蹬道出口

图35 白草口1段8号敌台东向展望

图36 白草口1段8号敌台东侧水嘴石

为保护墙体，也为安全计，下墙东向下行，过垭口再度爬升。前面半坡上是此行第3台的白草口1段7号敌台，海拔1601米。此台空心部分南向倒塌，部分残墙尚未解体，砖还紧紧抱团，令人心酸。西北角坍塌，虽北墙坚挺，也只存3窗。其它立面有一定残存，但门窗已失，敌台形制难判。

图37 东望白草口1段7号敌台

图38 白草口1段8号敌台东侧垭口

图39 白草口1段7号敌台踏勘

图40 回望白草口1段7号敌台

驻足观看，发现此段外墙坍塌严重，多处塌出豁口或者墙洞。但一处墙洞并非塌出，而是当年施工特意留出，这是老夫在山西长城上发现的第一个暗门。此门砖拱，宽度较蓟镇暗门高但窄，券脸却讲究，里双券双伏、外三券三伏。在此拍到门栓插孔，可见当年配有木门。后查当地资料，说这种暗门不仅供“夜不收”回城，还可供士兵由此出击。

图41 白草口1段7号敌台东侧墙体

图42 发现暗门

图43 白草口1段7号敌台东侧暗门（南向）

图44 白草口1段7号敌台东侧暗门门栓插孔

5 “凤回头”往东
再往东就是与“月亮门”齐名的“凤回头”了，即白草口1段6号敌台，海拔1660米，为此行第4台。拉近一看，也已修缮，原来凤眼与嘴的破损已经完整。其实，那凤眼就是个射孔，那凤冠就是个垛，这形象只可远观，近看就少了古韵。不得不说，被长城专家誉为“长城最壮美、最原汁原味的精华”的白草口长城，现在打了折扣。失了兴趣，只拉过来留念，依然墙下绕行。

图45 发现凤回头

图46 白草口1段6号敌台（凤回头）

继续东向上行，稍有爬升，此行第5台的白草口1段5号敌台，海拔1689米。此台与8号敌台相似，也是石基砖墙的空心敌台，也南立面1门，券脸脱落、石匾无存，但罩头几近完整。其砖仿木斗栱三铺作，柱头垂莲花，双层草纹花枋且各栏图案不同，只砖椽稍有破损。也东西向券室，但上楼蹬道在门洞西壁。楼顶存有铺房，东西向筒拱，局部缺损。不同于8号敌台的，主要是北3窗，东、西各2窗。

图47 白草口1段5号敌台（北向）

图48 白草口1段5号敌台（西北向）

图49 白草口1段5号敌台（西向）

接续而来的第6台是白草口1段4号敌台，海拔1700米。此台坍塌太过严重，只东、西两侧存部分倾斜的残墙，顶部已然废墟，不明规制。

图50 白草口1段4号敌台

6 绕行主峰到“三岔”
此为拐点，墙体左转东北向，高高的山顶便是猴岭主峰。我们今天所走读的这段长城正以猴岭主峰为核心，所以有称“猴岭长城”。不过，一路走来，未曾见得一只猴子或半点猴的地貌肖像。主峰之上，有白草口1段3号敌台，海拔1746米，为此行第7台。此台也已坍塌，铺房与门窗全无，加之风力渐大，遂于北坡斜切绕行。

图51 白草口1段3号敌台

图52 回望白草口1段3号敌台

再度上墙，已是此行第8台的白草口1段2号敌台，海拔1719米。此台也已坍塌，只余西墙半爿，门窗不见。

图53 白草口1段2号敌台

图54 回望白草口1段2号敌台

前面就是白草口1段1号敌台了，海拔1724米，为此行第9台。因山体滑坡，此台西墙连带1窗整体滑坠，主体也坍塌，留南墙1门1窗，以及其它墙体门窗残茬。由于已经局部整修，原规制难以判断。另，此台东侧，有相当面积且方正的砖墙合围，疑为当地资料所述的“兵营暖屋”遗址。此处还是明长城与北齐分股的“三岔”，原重叠于北齐长城上的明长城主线由此90度左转，而北齐墙体露出地面，继续东北向延伸。本想沿北齐长城走走，但风力越来越大，把浑身的热量尽情搜刮，穿着抓绒衣也透心凉，赶紧走吧。

图55 白草口1段1号敌台

图56 白草口1段1号敌台残墙

图57 营盘暖房遗址

图58 北齐长城遗址

图59 回望白草口1段长城

“左转，新广武段！”

图60 展望新广武长城

相关链接：

迟到竹帛口（长城文化体验2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