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文学介入高等教育的必然趋势</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18px;"> ——在贵州民族学院文学现象</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18px;"> 研讨会上的发言</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15px;"> (2011年5月12日·贵阳)</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 徐成淼</b></p><p class="ql-block">1980年代,是贵州民族学院文学的热潮时期;90年代,余波犹在。我有幸参与其中,至今记忆犹新。“贵州民族学院文学现象”影响较广,值得肯定。但它其实是一种民间现象,而不是体制现象。贵州民院的文学创作和文学活动,是部分教师和部分学生自发推动起来的。当时,我是以个人的身份参与其中的,属于八小时之外的业余爱好。并未受领导的指派,没有申报课题,也不算教学科研成果。参与的学生,大多也是自发的。他们是被一种热情和理想驱使,是为了让生命更有意义,而不是为了当三好生,或被选为学生会干部。所以说,“民院文学现象”其实是一种民间现象。但它的民间性质丝毫没有遮蔽它的光芒,反而更突出了它的现代基质。</p><p class="ql-block">长期以来,高校对文学创作有一个偏见:“中文系不培养作家”,我校中文系也有此说。在高校,文学创作往往不被待见。我申报教授职称的时候,几十万字文学作品,好几部作品集,一个字也没有计入成果。我的散文诗集获首届贵州省文学奖最高奖,也是连泡都没有冒一个。</p><p class="ql-block">在学院学术委员会上,对此我提出异议:学院音乐舞蹈专业的教师同时又是音乐家、歌唱家、作曲家、舞蹈家;美术专业的教师同时又是油画家、版画家、国画家,雕塑家。他们的作品发表、参展、获奖,都算成果,张榜告示,给予奖励。就是体育老师在比赛中获得名次,也有相应的奖励。只有文学创作成果不算,这不合理。但我的意见未被采纳,这几年情况怎样不得而知。</p><p class="ql-block">“中文系不培养作家”的观点源远流长。它是原北京大学中文系主任杨晦先生的名言。(西南联大中文系主任)罗常培先生也这样说过。长期以来,这几乎成了中文系教授的“共识”。</p><p class="ql-block">这一观点有其历史性:晚清以降,文学教育的重心,逐渐由技能训练的“词章之学”,转为知识积累的“文学史”。这并不取决于教授们的审美趣味,而是整个中国历史进程决定的。“文学史”作为一种知识体系,在表达民族意识、凝聚民族精神,以及吸取异文化、融入“世界文学”进程方面,能发挥巨大作用。这有助于振兴中华理想的实现。至于本国文学精华和文学技法的承传,反而放在了次要的位置。 </p><p class="ql-block">学者与作家,其实各有专擅。所以王蒙先生曾倡言作家学者化、学者作家化,以便互补。西南联大的沈从文先生,站在当年中国最高学府的讲台上,讲小说,讲散文,教“文学习作”课等。汪曾祺先生说,沈从文先生那样的教学,突然让你悟出来,不是作家能不能培养,也不是文学能不能教,而是怎样“教文学”。</p><p class="ql-block">陈平原教授认为,既然有此成功先例,何不勉力追踪前贤,把众多著名作家请进大学校园,与同学们展开深入的对话,以弥补目前的文学教育过分偏重“文学史”讲授的缺憾。让作家走近年轻读者,让年轻的读者离文学更近一些。</p><p class="ql-block">时代发展了,像革命年代那样,从基层培养作家的模式,很难再有了。如当年的陈登科,写《活人塘》的时候,还是个半文盲。稿子中有许多错字,还有一些符号,如画一个光头,代表蒋介石,写一个马字,没有下面那四点,代表趴下的趴。好在陈登科后来争气,到了写长篇小说《风雷》的时候,已充分成熟了。</p><p class="ql-block">作家从知青中脱颖而出的模式,也不会再有了。如叶辛,是个中学生,凭着知青生活的经历,写出了《高高的苗岭》。而后一发不可收,《蹉跎岁月》、《孽债》、最近又有《华都》、《过客亭》。</p><p class="ql-block">作家从基层培养和从知青中产生,是独特历史进程中的特殊现象,以后很难再有。现在的作家多数受过高等教育,或者可以说全都受过高等教育。高等学校培养作家,大学中文教育与文学创作结合,是时势使然的必然潮流。文学介入高等教育乃是必然的趋势。</p><p class="ql-block">世界上早有这样的先例。上世纪30年代,美国爱荷华大学就作出了一项史无前例的决定:接受文学作品为硕士论文。在爱荷华大学的带动下,美国大学纷纷创建文学创作专业。上世纪末的一项统计表明,美国共有279所大学开设文学创作专业,文学青年进入创作专业的越来越多。</p><p class="ql-block">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情况也发生了变化,文学创作进入高校的情况日益普遍。</p><p class="ql-block">1981年,黄蓓佳北大即将毕业。她在校期间出版了第一部儿童文学作品集《小船,小船》。因创作成绩突出,学校领导决定她(还有她的同学陈建功)可以不写论文,以小说代替。这是一个信号,表明文学创作终于敲开了高校的大门。</p><p class="ql-block">后来的情况更令人欣慰。北京大学在上世纪90年代开设了作家班;浙江大学1999年聘请金庸任文学院院长;上海大学1999年聘请叶辛为文学院院长。</p><p class="ql-block">2006年,复旦大学中文系于设立了全国首个“创意写作专业硕士学位点”,简称MFA(艺术型硕士)。着重培养学生的文学创作能力,最终的学位考评也以发表小说散文的数量和质量为依据。</p><p class="ql-block">2009年,王安忆在复旦大学中文系开设 “文学写作实践”课。选课学生18人,课程以讨论为主。第一次上课时,王安忆让学生用“邂逅”编一个故事,然后选取其中一个故事,让学生以接力的方式,予以发展。她要求学生用细节去完善故事,让人物性格越来越明晰,然后慢慢体味这个故事是如何被大家虚构的。</p><p class="ql-block">与此同时,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也开设了“创造性写作”课程,招收“创造性写作”研究生。 </p><p class="ql-block">新世纪之初,我曾在贵州民族学院中文系开设“新概念写作”课,共六届。每周讲一个专题,如扩展、关联、想像、荒诞、巧合、情调等。讲一个专题,写一篇作文,每学期作文在15次以上。我的观念和复旦大学创意写作硕士点是相同的,我的教学方法和王安忆是相同的。还比他们早了好几年。只是我少了王安忆的知名度,我所在的大学也少了复旦的知名度。</p><p class="ql-block">新世纪以来,更有高校聘请作家担任“驻校作家”和“驻校诗人”的尝试。</p><p class="ql-block">2010年,西南大学聘请李敬泽、胡平、吴义勤、丹增、东西为客座教授。重庆师范大学聘请黄济人、贾平凹、韩少功、施战军、徐坤为客座教授。2004年起,江非、朗诵路、李小洛、邰筐、阿毛,直到2010年的王夫刚先后成为首都师范大学的“驻校诗人”。2010年起,多多和蓝蓝先后成为中国人民大学的“驻校诗人”。</p><p class="ql-block">《中国青年报》(2008年10月23 日)为此发表题为《驻校诗人是现行高教体制下的一种尝试》的文章:“驻校诗人在校园内架起了心与心之间的桥梁,对学生或普通读者了解诗歌起了重大作用”。首都师范大学历届“驻校诗人”导师吴思敬说,在国外“驻校诗人”是一种很高的荣誉,许多国家的“桂冠诗人”都出自大学,不少大学教授本身就是诗人,教授诗歌写作,并成为“学院派”诗人的主体。</p><p class="ql-block">从上面的介绍可以看出,贵州民族学院的文学现象,实际上是很现代、很先锋的,它代表的是一种世界潮流,一种国际趋向。新进的文学观念不一定都出自经济发达的地方,“民院文学现象”就出现在董家堰这个山头上。这正是贵州民族学院文学现象的意义之所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原载:</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贵州日报》2011年6月10日</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徐成淼文选》评论卷《一代风华》中国广播影视出版社2023年</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