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杜鹃，翻山越岭来看你

布衣江南

文字/布衣江南

摄影/雅克

驾车从天台山脚下盘旋至海拔一千多米的华顶山国家森林公园。山顶云雾缭绕，空气清冽，门口一大片云锦杜鹃被整理得层层叠叠，风一吹，如流动的且自带香气的云霞。听说景区内漫山遍野都是野生杜鹃，随便一棵都百年以上，甚至还有千年的杜鹃王，且年年花开似锦，凡有幸得见的，无不为之倾倒。当下就想进入景区，一睹芳华。但此刻已是下午四时许，进入后恐不能尽情尽兴。还是先找个客栈住下再说。

当晚下了一场小雨，晨起雨歇，空气清冽鲜甜得无以复加。想那山中杜鹃，此刻正沾云含露，一定比昨日更添一份风流纯净的动人风姿。于是，农家小院简单吃个早餐，便开车直奔景区。五一小长假，到处人堵人，车堵车，但此处人并不多。应了王安石的那句话：“夫夷以近，则游者众；险以远，则至者少。而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

园中有好几个赏花的片区，最爱的还是老杜鹃林。记忆中的杜鹃大多是低矮的灌木，开花时这儿一簇，那儿一堆，或者漫山遍野一片红，就是俗称的映山红。没想到云锦杜鹃硬是把自己长成了乔木的样子，主干高大遒劲，如一部部立体的植物教科书。旁枝则变化多端，如鹿角，如珊瑚，如音符。无论往哪个方向看，都错落有致，繁而不乱。特别是那些弯曲的枝干，有些看上去似乎已经死去，或即将死去，但一抬头，在它的身上密匝匝的花叶正顶着阳光，一簇簇，一团团，一串串，大大小小，高高低低，似要开到云端上去。

站在高处，极目远眺，五月的华顶像一场被精心布置的盛宴：以漫山的古树群为幕，云锦杜鹃在逶迤起伏的山间织就了千亩绯色花毯。当云雾漫过山脊，花影便随云海浮沉，恍若仙子遗落在人间的一匹又一匹的云锦绛纱。想当年，徐霞客三上天台，是否曾裁下一匹云锦做行囊？智者大师山前打坐，是否于某朵花下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走走停停，恍惚间，听到有人惊呼：“哇，快看，千年杜鹃王”。急忙循声望去，只见两棵被木栅栏围起的杜鹃树，主干粗壮敦实，离地半米就开始开枝散叶，分开的5至6个枝干，皆苍劲有力，如巨掌，如莲花，微微向上兜起。我顺着兜起的枝干往上看，头向后仰成直角，终于望到了树冠。天呀，遮天蔽日，全是花。这就是传说中千朵一株的丰饶吧。可在我眼里，又何止千朵？或许，云锦杜鹃就是想用十万朵花开，来诠释生命生生不息的磅礴与自在。

如果你来到华顶，即使走遍千山万壑，如果没有看到这两棵神奇的树，就不算看过云锦杜鹃。遇见，就饱看一回。所谓“一期一会”，不就是将每次的相遇视为一生的唯一吗？我是幸运的，赶上了云锦杜鹃的盛放期，我知道，它只有二十余日的绚烂，眼下的每一刻都是限定之美。它用限时的绽放，教会世人如何与时间共舞，又用瞬间的凋敝和一整个冬天的蛰伏，道尽东方美学的生存智慧。

就这么仰着头，转着身子，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此刻，两棵树到底谁才是杜鹃王？已经不重要了。一棵树能活过千年已属不易，更何况，千年来只做花开花谢这一件事。这种纯粹和长期主义本身，就是名副其实的“王”。相信在华顶，能称“王”的千年云锦杜鹃一定不下百棵。

真想就这样远离尘嚣，象一粒种子那样，吸天地之精华，沐日月之光辉，以百年光阴长成一株，以千年岁月聚成花海，风来听风，雨来听雨，花开不喜，花落不悲，在时光的韵脚里把自己活成自己的王。只是，万般皆造化，半点不由人。懂得的自然懂得，慈悲的依旧慈悲。此刻，能在云端花色间，触摸生命最灿烂的绽放，并能如花儿般笑得心无挂碍，就很好，还奢求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