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知青岁月

博龙

<p class="ql-block"> 下乡</p><p class="ql-block"> 一九七五年八月二十四日,那是一个铭刻在记忆深处的日子。清晨八点,沈阳城的大街小巷红旗猎猎,锣鼓声震天动地。作为七五届中学毕业生,十九岁的我与没见过几面的知青们挤在敞篷卡车上,接受着市领导的检阅和市民的欢送。当巡游车队沿市区转了一圈后转向西南方向时,我澎湃的心潮渐渐平复,却涌上无数疑问:上山下乡究竟意味着什么?十年寒窗为何要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我们这群懵懂青年,就这样带着满腹困惑踏上了未知的征程。</p><p class="ql-block"> 正午时分,卡车驶上辽河大堤。在养士堡公社白家岗大队的岔路口下了道,窄窄土路两侧挤满了挥舞彩旗的乡亲们,那质朴热烈的欢迎场面至今历历在目。大队部的接待更令人动容——拼凑的学生课桌上摆着珍贵的瓜子毛克,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这已是农村能拿出的最好招待。当我端起那碗泛红的"茶水"时,盐碱水特有的腥涩瞬间击碎了城市青年的天真想象。</p><p class="ql-block"> 吃罢还算丰盛的农村饭菜,为我们送行的几台卡车就要回去了,汽车刚一启动,车后面尾随的几个知青抓着车厢板要跟回去,他们还以为是来旅游玩的呢,岂不知我们已经是走向了社会,雏鸟单飞了!是啊,这里与家乡的差距太大,到处是土坯房茅草屋灰尘暴土,怎么能让人适应得了啊?几个女知青哭得满地打滚,个别男生也有如此的,基本上是家里娇生惯养的老嘎瘩、独生子,承受不了这环境的巨大变化。我还行,家里的老大,学校里的学生干部,经历过野营拉练,见识过农村场景,经受住了考验。</p><p class="ql-block"> 下午,大队召开了知青大会,大队丙贤书记、德智主任和驻青年点老贫农陈福全大爷轮番讲话,对我们这些小知青们进行耐心的思想教育,逐渐平覆了我们的情绪。青年点长刘运功又以切身体会给我们讲了些道理,使我们内心安定了许多,那时候的我们经受过文革的洗礼,人人都有股冲天的革命干劲,无需扬鞭自奋蹄,都想在广阔天地大干一场,为中国革命和世界革命作出自己的贡献。</p><p class="ql-block"> 晚上我们住在了大队部临时搭建的大通铺,二三十人睡在一铺大坑上我这还是头一回,一到夜里,屋里嚼牙放屁呼噜声此起彼伏,让人久久不能入睡。最可怕的是晚上起夜,辽西的深秋天气很冷,我们得重新穿上衣服到外面如厕,地上满是寒霜和露水,周围充盈着虫鸣与狗叫,对于我们这些不到二十的毛头小子真是一种历练。</p><p class="ql-block"> 八月底的早上天气寒冷,晨起洗漱是道难关,用压井打出来的水冰冷刺骨,条件所限只能直接用来洗脸刷牙,那个感受可想而知。盐碱水中带着一股浓浓的铁锈腥味,投过的毛巾变黄变硬,洗过几次晒干了后,毛巾竟然能站立起来,我们这些涉世不深的小青年可开了眼界,农村生活的艰苦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刚来的那股热情凉了许多。</p><p class="ql-block"> 我们七五届知青一共来了四十人,原有的知青点太小住不下,大队领导就让点里的男知青和新来的男知青住进了大队部,其它所有女生住到了青年点,而所有知青吃饭开会也在知青点。还好,这样的场景维持不久,大队就根据知青分队的情况,让各个小队把住在大队部的男知青分到社员家里住了。</p><p class="ql-block"> 下乡第三天,公社在养士堡养前大队的公社大院,召开了七五届下乡知青欢迎大会。</p><p class="ql-block"> 我们是坐着十几辆各个生产队派来的马车参会的,我们这些很少见过大牲畜的懵懂青年,十几个人挤坐在一辆由三匹马驾驭的大车上,伴着有节奏的清脆的马蹄声和马铃声,走在通往公社的八里土路上,看着两侧望不到边青纱帐心里别提多高兴了。</p><p class="ql-block"> 全公社的知青大会有上千名知青参加,会场人头攒动声势浩大,大会主席台上端坐着县里和公社的有关知青工作的领导,公社书记王振江是主讲,言之凿凿气势煌煌,他对那时候的我们这些小知青来说这就是最大的官,威风八面,颇有领袖风范。这时从台下听众席中,我们白家岗知青中站起来一位身材墩实的女知青,她迈着急匆的步子走上主席台给领导倒水,引起我们十分好奇,此是何人?什么来头?无从知晓。只是可能是这一举动引起了大队领导的重视,后来依据她能说善做敢想敢干的作为提拔她为青年点的点长,她也的确为知青工作做了杰出贡献,她的名字叫何春芳,那个年代在泛泛人群之中,不做出点出格的举动是不可能出类拔萃的。</p><p class="ql-block"> 开完大会后,大队在村里小学校里,对我们展开为期一周的培训工作,根据培训情况了解知青思想情绪和精神状态,这些新来的小青年也是认真应对积极表现,这是初出茅庐走向社会,谁都想崭露头角出人头地。</p><p class="ql-block"> 丙贤书记有老高中文化,这在农村是凤毛麟角,他讲话很有水平,富有哲理妙趣横生,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引得我们深深敬佩心服口服。</p><p class="ql-block"> 大家都积极表现努力工作,军训、讲演、拉歌、座谈样样不落后,景岗春芳谈体会讲心得振振有词侃侃而谈,何爱国引吭高歌声惊四座,马汉臣写黑板亮书画闪亮登场,憨任义做指挥唱红歌拉场叫阵,傻魏君起高调要求到最落后的生产队,真的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只是人多属性情中人,受局势的裹挟因素很大,一受到长时间的考验就各露本性返朴归真了,有些人能持之以恒有幸发展如春芳、景岗,有些人则是因本底虚空流星而过了。第一个给党支部写信要求到最落后生产队的魏君,引起了各个知青的纷纷效仿,他却被分配到了较为殷实的四队,却终因无后劲而默默无闻了。那个歌唱家何国,也因在家娇生惯养懒于劳作,成为了落后生屡次挨批,还被大队书记戏称为老犯错误,老检讨,老不改的“三老干部”。他最后清底回城后,又不惜与家人绝裂,找了一个带着两个孩子的中年妇女为妻,我与景岗曾经去劝过他,他却说:“你们不懂啊,我这就是真正的爱情”,其实他就是陷于诱惑贪图安逸。不过他对这爱还是忠贞的,帮人养大了孩子,退休后还为老妻贡献了一百万元抚恤金(21年太原街煤气爆炸案两三个亡者之一),现在想起来还令人唏嘘。</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18px;">文革盛行的年代,阶级斗争是少不了的,我们下乡没几天就搞起了批斗会,几个民兵把三队的赵文华押来当靶子,我们这些不明就里糊涂小子,竟义愤填膺地批斗起来,有人还动起了手脚,与我们毫无牵连的地主们遭了殃,现在想起来真的是不应该啊。</span></p><p class="ql-block"> 从下乡那天起,我们就走向了社会,迈出了人生第一步,沦为社会政治角逐的棋子,伴随着时代的浪潮随波逐流,各自踏入了自己波澜起伏波谲云诡的人生旅途。</p> <p class="ql-block"> 插队</p><p class="ql-block"> 经过一周的集训,我弄清了我们下乡地区的基本概况:辽中县养士堡公社白家岗大队,是一个由白家岗、老堡、罗屯三个自然屯组成的,有着二千来人的满汉杂居村。自然屯中白家岗比较大,有第一、第二两个生产队,白、周姓人家较多。老堡由第三,第四队组成,富姓边姓人家多。罗屯由第五、第六队组成,罗姓人家多。过去白姓富姓属满族称为旗人,其它姓氏为民人即为汉人,清朝时旗人享受特殊待遇,白吃白喝不用劳动,五户民人养一户旗人,后因清廷垮台而作废,但直到现在,这两大姓还属旺族,仍把持着大队的政治经济等诸多事务。</p><p class="ql-block"> 白家岗大队地处辽河西畔,受辽河影响很大,大队位于大坝以外的土地常常是十年九涝颗粒无收,村民常年要吃国家的返销粮,整个大队属贫困落后地区。</p><p class="ql-block"> 最为贫困的要属老堡三队,每分工分只值二分,也就是一个成年劳力每天挣的十分,一天的工分只值两角钱,仅是一盒握手牌香烟的价格。队里贫困户中有个叫康文宪的,一家五口人只有二床被子,三套衣服,白天出门只能换着穿衣轮流出门,窗上没有玻璃糊着白纸,门上木门散架,只挂了张棉门帘。</p><p class="ql-block"> 在学校集训时,我也响应了魏君的号召,也向党支部提出了申请到最落后生产队的要求,并得到了满足真的就被分到了最为贫困的老堡三队。</p><p class="ql-block"> 看到真实的老堡三队还是让我吃惊不小,这真的是太穷了,“车破骡子老房子还要倒”这个传言真是贴切啊!</p><p class="ql-block"> 队长还是不错的,二十三、四岁漂亮精神的小伙子,他把我们接到了队里,热情如火暖如春风,他叫白敬华,原是一队的青年队长,被大队派到了三队来治理这个落后的生产队。三队的男社员几乎都当过队长,可谁干都是一个样,集体经济入不敷出,农民生活捉襟见肘,半数老堡人情绪低落怨声载道。</p><p class="ql-block"> 主动申请的加上直接分配的,三队的知青一共是十四人,三位女生十一位男生,其中七五届知青就有十三人。队里社员热情地欢迎我们这些新生力量,是啊,这些人都是一些二十来岁的男女青年,马上就要是了无牵挂的好劳力了,增强了队里的生产力量,减轻了队里社员的劳动压力,同时他们对一下子增加了这么多张吃饭的嘴也感到忧虑,要知道一天两角钱的工分,使一个成年劳力能否养活了自己都成问题啊。</p><p class="ql-block"> 队部的房子是土坯垒成的,黑漆漆的茅草覆盖着房盖,歪歪斜斜的门窗暂时应付着差事,院子边上拴着一头卧着的老黄牛,懒洋洋地倒着刍,杂草和尘土弥漫在院内和空气中,好一幅最落后生产队的景象!</p><p class="ql-block"> 开完欢迎会,白队长把我们这十个新来的男知青,安排到了社员富希振家居住,房东给我们腾出了东屋,屋内有南北两铺炕,一边住五人,条件很不错,比起大队部的大通铺强多了,可是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就给房东添太多的麻烦了。</p><p class="ql-block"> 房东富希振大哥是队里的劳动打头人,妻子边志芹是队里的妇女队长,二人都是共产党员,怪不得队长把这么艰巨的任务交给了他们,关键时刻还得是党员啊!可长期安排居住十个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已是深秋,烧水洗漱,烧炕取暖烧光了人家的柴火垛,爱抽烟的知青抽光了人家的老青烟,嫌青年点的伙食不好,知青们大着脸吃光了人家吊筐里的大饼子,吃光了人家菜园子里的时令菜,我还曾在人家饭锅里烧水泡鞋,更离谱的是有的青年不愿起夜到外面解手,竟在人家房墙上钻眼撒尿,一两年间里长期祸害人家,可房东夫妇无怨无悔,让我感动不已,他们忍辱负重宽厚待人善良肯干,应该是我们见过的最好的人!</p><p class="ql-block"> 尤其是房东边老姐的名称,已经全青年点知青的最响亮名片,直到五十年后的今天,还有好多知青想念着她,感谢着她,每次有人去青年点探访,总是先去看看边志勤老姐。</p><p class="ql-block"> 农村生活虽然艰苦,可农民兄弟的朴实善良忠诚可靠是不容置疑的。当你在一条一眼望不到头的田垄上,铲地除草汗水淋淋精疲力尽还被其他人落下了一大截时,几位朴实的农民兄弟来接你一把,会让你感受到他们是多么的可亲可爱。当时队里是按人按垄分配劳动,先干完活的休息是天经地义的,看到新来的知青干得慢被落下太远,队长、组长和一些热心社员自愿放弃自己的休息时间,多次主动来帮助我们,这让我们感动不已。这按人按垄分工干活真的是较劲啊,活是固定的,专治偷懒耍滑,充分考验人的体力和毅力,时隔五十年了这种工作方式还令人记忆深刻。那些帮我们接垄接趟的农民兄弟更让人感激不尽,他们的名字我还清楚地记得,有富希振富红雨赵武臣边志芹金英琴等等,他们热情能干心地善良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p><p class="ql-block"> 说到赵武臣,让人感到汗颜。我们曾批斗过地主赵文华,而他正是赵武臣的父亲,只因是过去的地主,就遭到我们这些叫做知识青年的一帮楞头青的无端污辱,我们对不起朴实能干心地善良主动帮助的赵武臣啊!</p><p class="ql-block"> 当然农民之所以不能成为领导阶级是因为它有着难以回避局限性,消极怠工自私自利也是广泛存在的,比如三队有个叫茹生的社员,还是退伍兵出身,整天吊儿郎当不干活,虽经长期教育却不知改悔,队长毫无办法只能在队部召开全体社员现场批判会,会上大家群起发言,痛批他好吃懒做消极怠工的行为,由于知青们没有后顾之忧,批判起来毫不留情,要不是他最终服软或许知青们会群起而攻之揍他一顿。有个叫巴林的老头总给我们这些小青年讲一些黄色段子,还有个叫李东的下放户,一天总是怨天怨地怪话连篇,还不听别人劝甚至叫嚣:“要罢官,我不是官!要撤职,我没有职,要开除党籍,我不在党!我是个农民,是社会最底层,爱咋的就咋的”,这样的人就是农村里的落后分子,自私 懒惰,抵触,不满是这些人身上的主流。</p><p class="ql-block"> 十个年轻人住一屋,鸡争鹅斗是少不了的,尤其我们都是铁西饮服公司的子弟,都是穷人的孩子,争强好胜不拘小节,经常掐架互斗。我在学校当过五、六年的班长,调解同学矛盾理顺同学关系是我的本职,虽然离开了学校,下乡来到了新的环境,我仍然以班长为责,主动为同学服务做大家的思想工作。我当时瘦弱枯干,体重才99斤,没有体魄上的威严,没有以力压人的条件,只能是据理规劝以德服人,也是平时的行为(扫地、烧水,刷鞋、烧炕)做了铺垫,大家对我比较尊重,愿意听我的话。</p><p class="ql-block"> 一日半夜,同队知青王益勤突然钻进了我的被窝 ,原来他因看青回来晚,可能是白天与别人发生了纷争,自己的被褥被浇了水。第二天早上,我在寝室里痛斥了这一恶劣行为,又帮助王益勤烤干了被褥。十年后见到了他媳妇时我还调侃说“第一个和义勤同床共枕是我呦” 。</p><p class="ql-block"> 刘平(后面所说二平之一)平时不合群,有自己的主意,他精明狡黠,处人傲娇,做事格路,队里的知青看不惯他,给他起个外号叫“布哈林”。有几个人要修理修理他,我尽力调节,这个人也算是有悟性,知道自己难容于群,就搬到了老乡五保户边晓春家,我说大家距离远一点也好,不会伤了和气,我就帮助他搬了家。也是异禀之人必有异禀之事,他下乡期间郁郁不得志,回城后不知何故很快就默默地走了,让人百思不得其解。</p><p class="ql-block"> 刘彦和我意气相投,他是个文弱书生,干不了重活,抡大锤时身子跟着锤子跑,我就在队里干活时申请和他分在一个组以便互帮互助,只是没坚持多久他就调走了,有人说他办了病流 ,让我怅然若失惋惜不已,但也能理解,那个年代时兴走后门,找个由头办个回城是常有的事,毕竟图舒适谋幸福是人心所向的。</p><p class="ql-block"> 三队知青多出于铁西区一带,调皮捣蛋的比较多,可能是全知青点最难斗的,一开始有人还勾结点霸来攻击我,可是在我的礼遇德行攻势下一一理顺了,几乎都成为我的好朋友,人都是有良心的,你以礼相待以德服人必然会感动人心换取真情的。</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农活</p><p class="ql-block"> 上山下乡运动,务农是主题,通过艰苦的农业劳动为改变农村面貌做出贡献。记得插队后第一次干的农活是到林场割柳树条。林场在辽河国堤外的河滩地上,林场内种有大量的丛生柳条树,低矮蓬乱,割起来扎手费力挺不容易,割完了要捆成捆送到编织队。编织队的姑娘们把这些柳条编织成各种各样的篮筐,用于外贸出口创外汇。在这里我是第一次接触到外国的信息,没想到白家岗还能出口产品创外汇。编织队长白丽贤是一位美丽善良聪明能干的大姐,对待我们和蔼可亲给我们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可是这只土窝里的金凤凰始终不涉政事终生未嫁令人唏嘘。</p><p class="ql-block"> 刨粪肥的活是我们知青常干的,先把堆积成山的大粪堆刨成小块,装到大车上运到地里施肥,那个时候,给农田上的主要是农家肥不像现在的化肥。可刨开这些冻得很硬的堆肥很是不容易,刨大镐抡大锤是常有的事,我们这些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子,身体单薄,有时身体会随着大锤来回游移,有个叫刘彦的知青弱不禁风,抡不起大锤,只能像鸡头叨米式地敲大锤,最让人难受的是有时蹦起来的粪渣滓掉进了嘴里,让人十分尴尬,总之刨粪这种工作最不遭人待见。</p><p class="ql-block"> 最难干的农活是间苗,每人分一条一眼望不到头的田垄,人手一把一尺多长的锄头(手把锄),按一定间距把多余的秧苗除掉,这是一件简单重复折磨人的工作,关键是要一直蹲着干活,干不了多久就会腰酸背痛两眼冒金花,加上头顶毒辣的太阳,眼看着被别人越落越远,心中着急腰又太疼,实在是蹲不住了我就在地上爬着干,汗流浃背口渴难耐,看着旁边有条灌概渠,我实在忍不住就用手拨开水面上的浮虫,捧起了阳沟的水痛快地喝了起来,生理的极度需求逼得我放弃了对卫生的选择,幸亏那个时候农药化肥很少,沟里的水虽混浊了一些却也无害。</p><p class="ql-block"> 秋收后刨茬子是个力气活, 一人一条垄抡起撅头刨玉米或高粱茬子,劳动量很大,常常是震得虎口发麻精疲力尽,即要加快速度不被别人落得太远,又要细致认真不让任何一个茬子落在地里,刨不好还可能刨到自己的脚面,这种农活即劳累又危险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p><p class="ql-block"> 最累的活还得属翻身土。那个时候搞农业学大寨冬季不猫冬,秋冬季大搞农田水利建设,挖沟修路筑坝没有机械,挖条深三米,宽四米一面成路的灌溉渠全靠人力挖。挖大队东侧腰屯道路水渠段的情形我终生难忘,那是七五年的冬天,公社组织挖掘各力房通往林家村县道的灌渠道路,由于规划路过白家岗境内,则经过部分全部由大队所属各生产队负责,我们三队分得的部分就分给了本队的社员和知青,每人分得三米长地段,谁先挖完就先休息,这可是叫劲的活啊,每个人要挖三米长三米深四米宽的渠段,出土还要甩到一面用于修路,难度是相当的大啊。每人分给一把筒锹,这种锹是专门用来挖沟的,锹头像是一快铁平板,可以把土壤像切豆腐一样,一块一块地切出来甩上路面去,这对主要是黄泥地段很有效,挖到一定深度就要把铲好的土翻个身甩上路面,这就是翻身土的来历。甩翻身土的过程动作标准姿势优美,就劳动强度大。越往深越难干,由于有时间要求,而且越早干完的土方量越少,因为先挖的坑不可能垂直,往往要留一定坡度,这样就给干得慢的留一个大屁股,干得慢的人工作量就会增加不少,所以谁也不愿意干得慢,这就更加大了劳动强度,所以“翻身土”给我们的印象最可怕。再说在挺深的沟里干活喝点水都费劲,有些人耐不住饥渴就喝上了地沟里的地浸水,我就这样干过,用筒锹在地层里一別,等浸出的水来再用手捧起来喝,实在是渴啊,总比饮鸩止渴强吧?那个时候没办法,怕耽误时间只能这样。相邻的伙伴都互相留量,长桥和张玉是沈阳家里的邻居又是要好的同学,分到了一个队碰巧挖沟时挨着,长桥硬是留了个大屁股,没办法啊,困难时候顾不了许多了。</p><p class="ql-block"> 最不好干的活是推胯车运土运粪,胯车是一个带辐条的车轮顶着一张平板,平板上堆着土,人推着两个扶手掌握着平衡,还得用力前行,即费力又需要技巧,弄不好就翻车。我用心学习艰苦锻炼硬是掌握了这项技能,即使走在修辽河大坝斜坡上,也能行走如常,受到队里社员们的好评。</p><p class="ql-block"> 最辛苦的农活是割豆子,干燥的豆荚扎手啊,割一天豆没有不扎破手的,有的用不好镰刀还割破了胳膊割伤了腿,一天下来血迹斑斑是常有的事。</p><p class="ql-block"> 至于铲地除草劈苞米,点种踩格施农肥,打谷扬场割高粮样样都不好干,只是劳动强度减轻了一些。</p><p class="ql-block"> 最苦的农活是农作物中期打农药,钻到一人多高的青纱帐里喷农药,由于天热穿的少,农药扩散性差,打药人又热又累还被农药熏,中毒中暑的人常而有之。</p><p class="ql-block"> 跟着大车收地算是一个窍活,这是我们知青最愿意干的,白队长也照顾我们,常常把这项工作分给我们干,每辆车配上一两个知青,早上随着几辆大车出发,马蹄的的,骡马声嘶鸣。车老板分为大把、二把、三把一溜排开,十几辆大车浩浩荡荡好不威风,我们小青年就喜欢这阵仗。收地就是秋收,用大车把农田里割完的作物收到队里的场院,我和刘彦曾跟着二把兴祖的车,兴祖是七二届的老知青,仁义厚道很受我们尊敬,他手把手教我们农活的干法,我们努力工作把一捆捆的玉米秸或高粮秸装上车,装满高高的一车后用了罐把缆绳锁紧。这个索绳子过程叫划车,是个技术活,做得好,可以使大车不散垛安安全全地回家,否则大车走在农田的垄沟地里因摇晃会倒垛,跟车人也会从垛顶上掉下来,新来的知青没经验常常会出这种事。跟车收地劳动强度低些,可来回坐车休息,相对来说是个窍活。</p><p class="ql-block"> 我干过的最窍的活是到建筑工地干活。当时公社供销社要扩建白家岗商店,大队就向三队摊派小工,白队长看我和刘彦身体单薄,就派我们去了工地。搬砖和泥当小工我不陌生,小时候在家里时常干过,这比干农活强多了。况且在工地干活伙食好,吃细粮,时常还有肉吃,这对很少见荤的知青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啊。我曾在房盖山墙顶刚磨好的水泥面上写下了“周连举参建”几个字以示记念。</p><p class="ql-block"> 农活千种万种,农具五花八门这体现着劳动人民几千年的智慧和辛勤付出,正是这些伟大的人类活动,才延续了中华民族的兴旺发达。</p> <p class="ql-block"> 青年点</p><p class="ql-block"> 青年点是下乡知青集体生活学习的地方,白家岗青年点分为新老两个,老青年点位于大队部后面的几间民房里。六八届知青刚来时没有青年点,知青们分散居住在社员家,发生了干部白X生性侵女知青事件后,大队才腾出来几间民房建立了老青年点,把知青们聚到了一起。记得老青年点也是草顶房,歪歪斜斜破旧不堪,但足可以为知青们遮风挡雨,应付食寝生活。由于七五届大批知青的到来,老青年点的男生不得不全数搬出,分散到社员家住,老青年点全部住上了女生,只不过是全体知青吃饭开会仍在这里。</p><p class="ql-block"> 新青年点是城里的铁西饮服公司援建的,地处白家岗最东侧,整体是工字型布局,红砖白瓦规模宏大,里面是水泥地面白灰顶棚,墙面刷上了白浆,门窗也是木制的刷上了油漆,整个建筑在当地来说是最好的。</p><p class="ql-block"> 随着七五届知青的到来,新青年点开始了建设,我们还在小学校集训时就投入了施工,几十个人一起负责挖地基。半米宽一米三深,每个人分配三米长,接到任务我拚力干活,中午不吃饭第一个完成了任务。我是一个最普通家庭生长的孩子,从小就要强,笃信“生当作人杰”的理念,上学以后凡事争先,历任学委、班长、校团委委员,一直是出类拔萃。下乡以来更是横下一条心,各项工作争先不落后,广阔天地练红心。</p><p class="ql-block"> 第一个完成任务后,受到青年点领导的表扬,也激发了我进一步努力工作的劲头。</p><p class="ql-block"> 由于我工作勤奋,在各项工作中都奋勇争先,给青年点领导及驻点老贫农,大队主管主任及带队干部留下了良好印象,七六年元旦老青年伙食长高杰回城留出空位后,大家就推荐我补了缺。</p><p class="ql-block"> 伙食长官职不大,却是知青点唯一一个脱产的专职青年点干部,而它的作用十分关键,必须要压茬有威信,有责任心。一个六七十人的集体,每天的吃喝拉撒睡的质量和稳定有秩序的生活环境如何,关系到知青们的身体健康和精神状态,是知青工作中的重中之重。“军马未动粮草先行”,伙头军历来都是整个队伍的中枢神经。这项工作交给我,体现了领导的重视和知青们的支持。我也是兢兢业业、勉力工作、尽职尽责地做好这项工作。</p><p class="ql-block"> 自白家岗知青点建立以来,经历了五任点长,第一任点长是六八届的刘华山,第二任是七零届的黄忠海,第三任是七四届的刘运功,第四任是七五届的何春芳,最后一届是张景岗,这时我已经离开青年点了。这些知青的带头人,尽心尽力为知青们服务,保障了青年点的正常生活秩序,保障了知青们的权益,其中七零届的黄忠海干得最为出色,硬是把落后的白家岗青年点建成了养士堡公社的先进青年点。</p><p class="ql-block"> 鉴于七五届知青人数众多,应该有出任点长人选。七五届知青下乡前,铁西饮服公司培养了张井岗和何春芳两名抗大旗的带头人,张井冈因楞角重而亲情浓败选,何春芳敢想敢说敢干闯劲十足而受到青睐。千人大会上能上台倒水,批斗会上积极发言唇枪舌剑,干起农活争先恐后干劲十足,打谷场上骑马骑驴挥鞭赶车,真有革命闯将的样子,自然而然地得到了提拔。</p><p class="ql-block"> 春芳点长和新的点领导班子大力整顿青年点秩序,与大队党支部协同配合打压不正之风,扼制点混点霸不轨行为,使点內风清气正,调动了知青们生产学习积极性,同样把白家岗青年点也建成了全公社的先进青年点。</p><p class="ql-block"> 新青年点建成后当年,六十多名知青欢天喜地地住了进来,生活环境改善了许多,听着书记对青年点未来的憧憬,大家更是兴奋不已。</p><p class="ql-block"> 能说能讲又能干的大队书记说要在青年点边上修建一个人工湖,种上花草养上鱼,再配上几只小船让我们摇奖荡舟渔歌唱晚,弄得我们这些小青葱心花怒放。其实这在那穷困潦倒的白家岗是不可能的,这只是书记安抚人心的暖心之策罢了。这位老高中水平的书记,口才极好水平甚高,留在农村是埋没了人才,听说是公社王书记嫉贤妒能有意压制才一直未能得到升迁。</p><p class="ql-block"> 书记描绘的美好蓝图虽未实现,但知青们自娱自乐自嗨总是有的,邓立民的二胡,庄恩华的琵琶,何爱国的“乌苏里船歌”,郭彦林的“长江之歌”总是能引人入胜激动人心,劳累一天回点休息的知青们怎能不高兴呢?还真得感谢这些多才多艺的人啊!</p><p class="ql-block"> 青年点的文艺生活还是丰富多彩的。下乡伊始我们就在小学校集训时拉歌对唱,进而每次学习座谈都要轮流唱唱歌,表演一下才艺。老点长刘运功幽默滑稽,唱了一首《亚非拉》喻意吕志红抗洪抢险冲丢了牙,唱了一首“王丽她妈爱吃土豆抄辣椒”,批评炊事班伙食单调,运功的表演活跃了气氛又寓教于乐相得益彰。</p><p class="ql-block"> 记得有个叫魏燕燕的不会唱歌,由于有每人一歌的要求,被逼着说起歌来,“东方红太阳升”半唱半说南腔北调,弄得大家哄堂大笑。而多才多艺的人则如鱼得水运作自如,邓立民的表演最为抢眼,每次演奏都会获得满堂喝彩。这位六八届的老知青上次招工时没选上,哭得是死去活来,在点里菜地打滚,把地里的地瓜秧拔了许多。他幽默丰趣,有一次出席县里演奏比赛,回来大家问他成绩如何?他一本正经地说“全县比赛第二”,人们纷纷拍手叫好,可他又郑重地说:“只是比赛只有两人”,这么个仁义有才的人,下乡八年没回城真的是让人惋惜。最后回城后,也没有稳定工作,在九路市场打工拉脚死于心脏病,真是才人多坎坷,艺人多薄命啊!</p><p class="ql-block"> 还有一位多才多艺叫马汉臣的四队知青,能写善画,刚下乡时常为大队宣传栏写画,曾代表知青出席公社大会,在知青中算是出类拔萃的,回城后利用自己的擅长办起了美术装饰公司,最后因家庭不遇生活不顺卒于糖尿病。</p><p class="ql-block"> 能唱擅画的七六届知青郭彦林,常窝在点里搞艺术,被大队书记讥讽为“不就是会画几个支胳膊叉退的小人吗?”,而他直言相怼“你个农村老捣子懂得什么是艺术?”,真的是才人气大艺人傲啊,敢动书记的逆鳞。回城后未能更好地发展特长,只是做了个厨师,不敢与知青友们联系,也是怀才不遇心有不愉吧?所幸他赠我的两幅画,对我写这篇文章派上了用场。</p><p class="ql-block"> 七六年八月,四十名新知青到来了,我在前两天就在走廊的黑板上,写上了“热烈欢迎新战友”几个大字,点里召开了欢迎大会。一下子多了四十人,青年点人数已经过百了,吃饭的人多了,炊事班也增加了力量,抄菜做饭烧火都有了固定人员,四队七二届的姜新国做了炊事班长,这是一位文质彬彬可亲可敬的人,他在回城投票时,败给了更受人喜爱的吕志红,刚刚离开家庭母爱的小青年喜欢大姐姐是天性,群选就是有它的特点啊。他的到来,给炊事班带来显著变化,各方面工作都得到了提升。</p><p class="ql-block"> 二百多平方米的食堂变得宽敞明亮,这食堂除用于知青们的一日三餐外,也变成了他们学习开会的大课堂,娱乐联欢的大礼堂。</p><p class="ql-block"> 记得最红火的是在这里举行的七七年新年联欢会,除了何爱国郭彦林邓立民庄恩华们传统名角的精彩表演外,马登福的快板书《奇袭白虎团》,王桂花的武术表演,郑新光的诗朗诵都给大家留下了深刻印象,老郑的一首《暮色苍茫看劲松》,庄重的声音配合他那笨拙的肢体表演,逗得不家前仰后合。</p><p class="ql-block"> 由于文艺表演要人人参与,主持人念了张条子“我叫宋长桥,嗓音特色好,没人让我唱,使我真烦恼”,让二队知青宋长桥脑袋恨不得钻进裤裆里,别看长桥老实腼腆,可当邻村各力房的流氓老四寻衅刘军时,他竟能挺身而出协助解围,还是挺有魄力的。</p><p class="ql-block"> 老贫农陈大爷表演了一首快板书,“旧社会,解放前,看不见的日头看不见的天”使大家深受教育,大队主管主任德智的讲话“根深才能叶茂呢”勉力知青们扎根农村闹革命。</p><p class="ql-block"> 德智主任教师出身,有着知识分子的良心,能说能讲德才兼备,关心知青成长,主持公平正义,知青好坏分得清,做得公。有一个落后知青和姜新国同时回沈,是他一个电话打到公社,把表现好的新国分到了城里好单位,而另一个分到了郊区煤矿。</p><p class="ql-block"> “高山流水响叮当,忽然想起我家乡,几年不见家人面,只觉满脸泪汪汪”这首顺口溜不知被何人在何处传进了青年点,在点里曾引起人心浮动。“沈阳啊,沈阳,我的故乡”曾静唱的脍炙人口家乡歌,更是让知青们激动不已纷纷传唱,后来这些诗句和歌曲竟被封杀,竟然升级为政治事件,体现了阶级斗争为纲的威力。</p><p class="ql-block"> 青点年虽然没有发生过大的变故,但小的骚动常而有之,知青们都是二十几岁的小青年,打架斗殴是常有的事,一些人抽烟酗酒,赌博旷工,作风邋遢,一个盆子多用,早上是脸盆,白天是饭盆,夜里有人竟当起了尿盆,昏昏噩噩胡做非为把知青运动的弊端演绎到了极致。</p><p class="ql-block"> 马福喝两口酒吃两个豆瓣就挨个女生宿舍踹门闹事,男女二平隔二十米走廊高声对骂,有人嘴馋半夜去老乡家偷鸡摸狗,也有人为回家带货夜里偷农户家蔬菜,这些落后知青的所作所为败坏了青年点的名声,被老乡们讥讽为“夜袭队”和“二茬国民党”,这些人的不法行为造成了极坏影响,大队部与点委会召开了批评与自我批评大会,及时整肃了这股歪风邪气,看到有知青挎着鹅头拎着鸡脚被游街我心中不平,但也是豪无办法,深知这些人的恶劣行为不整肃是不行的。</p><p class="ql-block"> 学生时代抽烟喝酒搞对象都是不准许的,可到了农村,由于劳动条件的恶劣,这方面的限制就少了许多,抽烟喝酒比较普遍。我的酒量就是这个时候练出来的,就点小葱拌块豆腐,喝上半斤白酒没问题,那个时候条件艰苦,能买罐鱼罐头,喝瓶一元零三分的辽中十里香就算是高级享受了。炊事班靳学友酷爱喝酒,又无酒量经常酩酊大醉。老青年马福心肠热,爱出风头,由于白家岗是他姥姥家,人熟地熟,爱帮助人也爱耍戏人,常和女生打连连,有人喜欢有人嫌。回城后,几次知青大聚会都是他做通讯员,他是知青们的活地图。人虽然好,但不拘小节也是他的弱点,回城失业后我曾给他做工程,也想过帮他安排工作,但他酒后无德受到众人抵制未能实现,最后工作不继卖报纸,卒于酒后心肌梗塞。二年后,我们几个知青帮忙把他埋在离白岗不远的王家村墓地,也算是魂归故里,回到了下过乡的第二故乡。</p><p class="ql-block"> 由于知青们都在正值二十多岁的青春期,谈情说爱也属正常,那个时候青年点里,明恋暗恋的现象比较多,修成正果成双入对的有十几对。青年男女的恋爱是一个考验人性鉴别人品的过程,有人山盟海誓轰轰烈烈一事无成,有人行事低调小火慢炖终成正果,三队马强行为高调多恋多爱根颗无有,二队梁世家情深义笃坚持不懈择妻成功,陈美祥专一执着成就模范夫妻尽享天伦之乐,知青修成家人有着缘分机遇和意志的要求,一切因果皆由上天注定。</p><p class="ql-block"> 知青们干的农活是繁重的,知青点的生活是艰苦的,每日的简单饭菜让知青们苦不堪言,大饼子高粱米一顿接一顿难以下咽,夏天还好一点有些青菜,冬天只有冻白菜做汤,放点后老婆油做样了。为了改善青年点的生活水平,我们搞起了菜园子和养猪场,大队部以派工的方式安排了两个人种菜,一个人养猪。种菜的老农是三队的张绍臣,又配上了一队的知青张明祥,养猪饲养员则为一队知青殷长江。为了避免蔬菜越冬,我们还挖掘了大型菜窖,为了每日的买菜方便,又配置了专用驴车,随着这些硬件的添加,极大地提高了知青的福利,再加上政府给每个新青年一年的城市供应粮,青年点的伙食明显改善了。</p><p class="ql-block"> 张绍臣(知青们称之为张叔)踏实肯干,他是三队的我熟悉,老贫农陈大爷也看好他,为青年点做出了很大贡献,受到大家尊敬。看到他吃青年点的饭菜狼吞虎咽的样子,我心中十分同情,知青点的生活苦,可当地的农民生活得更苦啊!后来有知青回城后返乡看望他时,还给了他五百元钱以表谢意。张明祥配合张叔种菜很出力,他是一根筋的人,执着认真,有洁癖的毛病,每天睡觉前扫起自己的被褥没完,引起邻近的知青诸多不满。回城后,在街道办事处当电工很是风光,可惜过早地因鼻咽癌去世。殷长江老实巴交兢兢业业,猪养得不肥却也是尽力了,只是没想到的是,他业余时间俏俏地搞成了对象,这在青年点成为一段佳话。</p><p class="ql-block"> 随着七七届二十几名知青的到来,青年点的人数到了一百二十多人,人员济济达到了鼎盛。</p><p class="ql-block"> 白家岗新老青年点的生活是丰富的,常常洋溢着欢声笑语,是白家岗子不多的靓点。老青年点已不复存在,新青年点也是风光不再,工字房被拆了两横去卖砖,残余部分作为村民文化中心延续着当年的快乐,它承载着知青们的青葱岁月,记录着他们的爱怨离愁。虽然如今它有些冷落萧条,却仍能引起我们的的情思意结,寄托着我们的梦绕魂牵,作为我们心中的图腾,它还在诉说着当年一百二十多名知青们大有作为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回城</p><p class="ql-block"> 随着文革的结束,知识青年到农村接受农民教育的这一世界文明史上的倒行逆施也结束了。“扎根农村六十年”这一当年最时髦的历史诳语成了笑话,就连时代的宠儿柴春泽吴献忠们没有一个能兑现誓言。白家岗知青会上,丙贤书记为我们描绘了在与陶家村交界的地方兴建知青街的蓝图,曾让知青们兴奋不已,纷纷表示也要扎根农村干革命,春芳、运功和我等青年点的干部更是踊跃表态,可时过境迁,随着文革的结束极左的狂热降温了,人类向上向美向幸福的本性使人们归于了理性,违反常识违反人性违反历史规律的做法失败了。</p><p class="ql-block"> 到了七七年,“四人帮”倒台了,极左路线结束了,返家回城成为了知青们思想的主旋律,我也开始了有了回城的打算,因为当时回城的途径只有招工和参军,而且只有经过知青们选举,大队部选择才能实现,所以只有努力工作好好表现才能有出路。</p><p class="ql-block"> 一日,我正在支援三队挖沟任务,在沟底甩翻身土时,三队在县医院当大夫的富希凯看到了我,就喊给我话,“现在都在复习要参加高考了,你怎么还在挖沟啊?”我听了一震,上大学当工农兵学员都得知青选举大队推荐啊?怎么还要高考呢?干完活我仔细一打听才弄清楚。文革结束了,邓公主政恢复高考,工农兵学员的方式彻底结束了,大学招生都要走全国统一高考途径,群众选举大队推荐的方法取消了,我这才如梦方醒,通过高考选拔人才是古今中外通行的方式,靠表现靠关系选拔的工农兵学员怎堪大用呢?国家终于正本清源走上正轨了,我要抓住这一难得的历史机遇,登上时代的列车。我何尝不知道知识的重要?我从小学三年级起就是班里的学习委员,学习成绩一直领先,一定要好好复习迎接高考。</p><p class="ql-block"> 可理想挺丰满,现实很骨感。我委托別人代理我的工作,请假回家找我中学时期的老师,索取几本复习资料后,就准备好好复习一番。谁知没过两天就被丙贤书记叫了回去,他通知我们这些青年点的干部,不准耽误工作复习功课,要复习只能利用晚上九点以后的时间。眼看不到一个月就要高考了,这点时间哪够啊?没办法大队部的指示必须服从,一切以大局为重嘛,扔下点里工作不做,一心复习高考确实不妥,我只好一边做好工作,一边利用休息时间复习。</p><p class="ql-block"> 看到挨着猪圈的饲养员屋挺安静,我就和殷长江换了一下住处,我搬到了猪圈屋居住以利于复习,猪屋里常常煮着一大锅的猪食又酸又臭,旁边的猪舍猪叫声不断,我只能忍受克服。看到一队的七六届知青孟祥全也在为复习环境苦恼,我就把他找来一起复习。在猪声叫蚊子咬陪伴,猪食味猪粪味熏陶下,熬过了一个月的夜读,终于迎来了高考的日子。那一天,大队出车把我们送到了养前公社中学考场,走进考场,我打开全国统一高考的卷纸一看就晕了头,我这一个月的复习内容一点都没有,我硬是靠毕业前学习的底子完成了考试。</p><p class="ql-block"> 十几天后接到了考试成绩,三张考卷加起来才考了186分,本以为没戏了,一个月后我竟接到了沈阳机电工业学校的录取通知书。那个年代都在抓革命搞运动没人重视学习,所以都考得不好,各门考卷能及格就不错了,沈阳中国医科大学的录取分数线才是183分,我是没有经验没选对学校啊。</p><p class="ql-block"> 接到了录取书后,我一看是中专就心有不甘,想再复习一年明年重考,周围的知青就劝我,去上学吧,能走出农村就不错了,到了学校再想办法考大学吧,再说你走了也能给我们让出一个回城的名额啊?一听到这些话,我就安静下来,是啊,走出一个是一个啊,给知青友让出回城的名额是我应尽的责任啊。</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由于那个年代全民内耗,都不重视学习,以致于普遍文化水平低下,所以全大队就考上了三人。其中有两个是我们知青。和我一起复习的孟祥全也考上了中专,子承父业的原因吧,他选择的是商业学校。而我是听从了中学班主任吕老师的建议选择了理工科,老师的“理救国文误国”的理念我深得要领,我们国家理工方面落后,而文科培养的政治骗子祸害了国家十几年,我是深恶痛绝的,虽然有“文治人,理治于人”的说法,我还是义无反顾地投身于理工实业救国的洪流之中,中专毕业后,我又继续深造,取得了机制与电气专业的大学本科毕业,进而在日后国家建设中做出了自己的贡献。</span></p><p class="ql-block"> 学校开学的时间是七八年四月份,过完春节我扛着一个大号的铝制锅盖回到了青年点,点里原来的又重又破的木制大锅盖曾让我苦恼不已,春节期间看到了更好的铝制锅盖就毫不犹豫地买了一个,要为炊事员们解除困扰,我要站好最后一班岗,为我那些可亲可爱的知青战友们最后再做一些实事。我在熟悉的三队知青战友中选择了一个接班人(后来发现是重大失误),把炊事班的钱、财、物向点长和会计做了交接,尽量把收尾工作做得尽善尽美。</p><p class="ql-block"> 要离开青年点的时候,点里召开了欢送会,丙贤书记说来却没来上,可能他是不愿看到这离别的场面吧?毕竟我在他的手下效力两年半,感情还是有的。</p><p class="ql-block"> 欢送会由春芳点长主持,很多同学都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赠送给我很多附有真挚感言的纪念册,使我深受感动,是啊,二年半的日日夜夜,我同这些知青战友朝夕相处,建立了深厚的友谊,这些岁月,这些友情丰富了我的青春时光,增加了我的人生阅历,在我的生命历程中画上了浓重的一笔。</p><p class="ql-block"> 我在会上朗诵了一首诗:</p><p class="ql-block">春风高叫鸟高鸣,</p><p class="ql-block">送我征鞍向远程,</p><p class="ql-block">此去关山难再越,</p><p class="ql-block">知青友谊记心中。</p><p class="ql-block">白岗雪印三冬暖,</p><p class="ql-block">黑土情融百战同,</p><p class="ql-block">心嘱诸君珍重意,</p><p class="ql-block">来日再聚沈阳城。</p><p class="ql-block"> 离开的最后一刻,我站在知青点的大门前,向青年点和知青战友们深深地鞠了一躬。这个动作不仅是对战友们的告别,更是对那段特殊青春的致敬。三步一回首间,泪水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记忆与现实的分界。</p><p class="ql-block"> 现在看来,这场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完全是应付青年失业的权益之计,也是文革运动的恶果之一,中断了学生们的学业,浪费了几代知青的青春,也严重耽误了国家的经济建设,但那伴随着血与泪的经历也锻炼了知青们的意志,健壮了知青们的体魄也算是拾遗补缺因祸得福了。</p><p class="ql-block"> 五十年后回望,那些盐碱水浸泡过的青春,那些在猪圈旁苦读的夜晚,都化作我生命年轮里最深刻的印记。我们这一代人,正是在这样的淬炼中,才真正读懂了时代的荒谬与生命的韧性。而今垂垂老矣,那段岁月却愈发清晰——因为它不仅是个人的记忆,更是一个民族集体创伤的见证。</p><p class="ql-block"> 2025.5.12.长白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