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城漫行

郭金水

　　立夏时节，天气回暖，原单位的几位退休老同事兴致盎然，相约前往苏北盐城游览。据说，这次旅行将让我们亲身体验苏北的惊人变化，而安排的景点也极为经典，令人惊喜连连。

车轮启动，众人欢声笑语，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代。我不禁暗自思索：人老了，反倒比年轻时更爱热闹了。

　　车行五个小时，抵达盐城时正值正午。饥肠辘辘之际，被安排到一家不起眼的小饭馆用餐。

菜肴端上桌来，竟是地道的淮扬风味，刀工精细，色香味俱佳。盐城八大碗整齐排列，气势非凡。那清炖蟹粉狮子头，肥而不腻；大煮干丝，刀工如发；软兜长鱼，鲜嫩异常。价格却便宜得令人惊讶。

我想，所谓“国宴”之誉，或许就藏在这寻常巷陌之中，大家纷纷啧啧称奇。

　　饭后，我们前往新四军纪念馆。今年正值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八十周年，馆内参观者络绎不绝。

那些锈蚀的枪械、泛黄的照片、破损的军装，静静地陈列在玻璃柜中，比解说员的话语更加震撼人心。我们缅怀新四军战士艰苦卓绝、浴血奋战的英雄事迹，许多人眼中已噙满泪水。

我们这一代人，生于和平年代，对战争只有模糊的概念，此刻却仿佛听到了耳畔的枪炮声。

　　午后，我们游览了水街。这里河道纵横，石桥座座，岸边垂柳依依，游人三三两两，悠闲自在。街道洁净得几乎不见一片落叶，与我想象中苏北小城的风貌截然不同。

大家笑着说道：“这就是新盐城了，苏北的变化真是令人惊叹！”的确，此地既有江南水乡的韵味，又自有一番开阔的气象。

　　次日清晨，我们驱车前往丹顶鹤湿地公园。只见芦苇荡一望无际，水泊星罗棋布。遗憾的是，错过了五一期间的放飞表演，只能隔笼观望丹顶鹤。

我正遗憾间，忽然看到饲养员开启侧门进去打扫，便上前攀谈。那两位年轻的饲养员说起丹顶鹤来如数家珍。

趁门开之际，我跟随进入室内，果见丹顶鹤在室内悠闲踱步，长颈曲项，姿态优雅；时而振翅，活泼可爱；红顶映着晨光，鲜艳夺目。这样的近距离观鹤机会，恐怕连那些专程来看放飞表演的游客也未必享有。

　　午后，我们转赴荷兰花海。这片土地原本是贫瘠的盐碱地，经过多年的改造，如今已成为万亩花田。鲜花盛开，红黄紫白，铺天盖地，远望如彩绸铺地，近观则朵朵精神。微风拂过，花浪起伏，游人仿佛在彩海中浮沉。

老同事们纷纷拍照，我突发诗兴，吟道：“碱荒千顷雪，花涌一天霞。莫道他乡客，香凝大漠沙。”我想，这土地既能由白变彩，人生又何尝不能老树新花呢？

　　第三日，我们参观了大丰麋鹿园。这“四不像”的生灵，角似鹿非鹿，脸似马非马，蹄似牛非牛，尾似驴非驴，十分讨人喜欢。

导游说，麋鹿本是中国特产，清末被劫掠至海外，如今终于回归故土，在此繁衍成群，已成世界之最。我们乘观光车深入湿地，麋鹿或立或卧，神态安详。一只幼鹿忽然蹦跳起来，四蹄撒开，活泼可爱。

不知谁感叹道：“这鹿儿比我们这些老头子快活多了。”众人皆笑，笑声中却透着几分感慨。

　　盐城夜晚的景色同样迷人。夜幕降临，两岸欧式建筑华灯齐放，倒映河中，流光溢彩。游船驶过，船上乐声飘扬；岸上有扮作小丑者吹着电喇叭，向岸上致意。晚风拂面，带着水汽的清凉。

老同事们边走边聊，说起当年共事的趣事，又笑作一团。七十多岁的人，此刻倒像回到了二十岁的光景。

　　此番苏北之行，我们见到了盐城的今昔巨变，见到了湿地的仙鹤麋鹿，见到了盐碱地上的花海，见到了老同事们白发下的童心。我们这一辈人，年轻时吃过苦，中年时拼过命，老了老了，反倒越发看得开。

归途车上，我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苏北平原，忽然想起那丹顶鹤振翅的瞬间——虽然未曾飞起，但那姿态，分明是准备着冲向蓝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