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千年

热爱生活

茶水在玻璃杯里浮沉，像极了狄峰与庞伟重逢时闪烁的眼神。十年前那场人事风波留下的裂痕，终究成了茶渍般洗不净的旧迹。

记得那日春寒料峭，打印机吞吐的纸张都带着寒气。庞伟负责的报表错漏如蛛网，狄峰抱着保温杯站在庞伟工位前，看水汽在键盘上凝结成珠。"该去财务室补个章。"话音未在空调暖风里飘散，就被庞伟嬉笑着揉成纸团扔进废篓。茶水间的窃窃私语像苔藓般悄然滋生，有人故意将会议纪要发错邮箱，抄送名单上狄峰的名字赫然在列。那场审计风波最终卷走了三个人的前程，而此刻酒桌上推杯换盏的他们，倒成了仅存的幸存者。

窗外的梧桐叶簌簌飘落，让狄峰想起另一个秋天。彼时与林深每周必去的旧书摊，总在暮色里亮起暖黄的灯。林深教我辨认古籍的暗纹，我替他修补线装书的脊背。直到某日林深的消息框突然静默如枯井，朋友圈里却晒出与新贵们品鉴雪茄的九宫格。那些关于宋版书的掌故，终究败给了雪茄剪清脆的咔嚓声。

办公室里养的金鱼在圆形鱼缸里转圈，游了十年仍在原地打转。狄峰终于明白人与人的缘分原是易碎的薄胎瓷，该用锦盒珍藏时便妥帖收好，该放手时也不必强求圆满。茶水凉透时泛起细密的涟漪，恍惚看见无数张面孔在其中浮光掠影——原来所谓的转眼千年，不过是春茶换了几茬，青丝落了几根，而人心早已在杯底沉淀成茶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