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样人生

暗夜微澜

这两天在看蔡崇达的《草民》，他故乡三部曲的第三本。

之前在网上看到对这本书褒贬不一，正反两面的各种评论。有人说作者层层叠叠细密描写和勾勒，写尽了人生的无奈和困窘，命运与选择，也写出了人生的意义和价值。直击人心，让人共情泪崩。也有人说，此书无病呻吟，强行煽情，迎面而来的“爹味”和说教令人深感不适。

稍微犹豫过后，还是买了《草民》。因被《皮囊》打动，看了《命运》。《命运》后劲太大，所以对于《草民》，还是满怀着期待。

《草民》写了在作者故乡闽南小镇东石镇发生的7个故事，目前看完前3个。就我自己的感觉而言，本书确实没有《命运》震撼，但依然被作者讲述的平凡人的故事深深地触动，有共鸣，有思索。

昨晚去学校接豆姑娘，正逢下雨。等在宿舍楼下，看她撑着伞，带一身雨气向我们走过来。她用冰凉的双手抱住我，我摸摸她的脸，问她是不是又瘦了。她叹口气，说没瘦，只是有点憔悴。

回程路上，她给我们说起刚结束的高考前的最后一次州统测。她说己经尽力了，但越想考好，越考得不好，太崩溃了。

我能理解她的焦虑，于是回到家，和她聊了聊正在看的《草民》，给她说的是第三个故事《台风来了没》。

创业失败欠下巨债的中年男子蔡耀庭，陷于绝望中。“原来这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命运：无论人怎么努力，最终还是会成为一个笑话。所以也请你以后千万不要轻易评论任何人，因为你根本不知道别人真正的处境。”

内心不断崩塌的他坚守着最后的底线——“我不能寻短见，这是我的底线。我不想让我一辈子辛苦的父母，最终养出了一个会因为失败放弃生命的儿子，这会让他们在剩下的时间里，不断逼问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甚至会让他们觉得，自己的一生都是错误的。我也不能让自己的孩子，拥有一个懦弱父亲，这样他们的一辈子注定笼罩在失败的阴影之中。”

他在台风天回到故乡，想去寻找少年时的伙伴许安康。“我必须去找许安康了，我必须期待他能告诉我如何活下去。”他没能寻到许安康，于是朝着海边的礁石走去。他要让自己的离去成为看台风却不小心被海浪卷走的意外，而不是自寻短见的懦弱。

当他在暴风雨中挣扎着走到礁石前，却发现礁石上坐着许安康。两个落败的中年男人，在台风中痛哭，又在台风中笑。最终，相互搀扶着往回走。回到家里，父母妻儿在等着他。妻子红着眼，说：“会过去的，一定会过去的。”

故事的最后，蔡耀庭说，“或许，现在想去看台风的人其实很多。以前很多，现在很多，未来还会很多。或许，得有人告诉他们，你不是一个人在那儿的，我也在那儿的，很多人都在那儿的。这样的话，那些人会不会也最终像我一样，就有力气，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努力着赶紧回家呢？”

故事说完，豆姑娘说听得真难受。我说每个人生活中难免会遇到很多未知的大大小小的风雨，高考，只是你目前要面对的一个大台风。人生的努力，不是付出一分，就能有同样一分的回报。努力了就好，结果怎样，都坦然面对。

我问她如何理解“草民”这个词，她说是平凡的普通人。我说是啊，平凡的普通人，也是在大时代的洪流中显得很渺小的人。可是草的特性是什么呢？她马上回答我，是生生不息。

话题到此为止，没再继续和她说下去，我相信她会懂我要表达的意思。人生中要来的台风不可阻挡，但没关系，我只想让她知道，我们会陪她一起。我们，一直在这里。

半夜，听到她捂在被子里的低泣。今早起来，她一扫昨夜的沮丧之情，朝着我们绽开笑脸。自洽自愈，我的女孩在新的一天，又有了新活力。

其实每个平凡人，都有着如野草一般生生不息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