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树赞——献给母亲的生命赞歌

张

摄影：翠琴

老家村口的两株大榕树又抽新叶了。鹅黄的嫩芽从深褐色的枝桠间探出头，像无数只攥紧的小拳头，在暮春的风里轻轻摇晃。母亲总说，这棵树是她的"老姐妹"，打她梳着麻花辫在树下跳橡皮筋时，它就已经撑开绿云似的树冠，为往来行人遮住毒日头。

盛夏的榕树是流动的翡翠宫殿。叶片油亮得能照见人影，层层叠叠的绿阴足有半亩地宽，村人们总爱在午后搬来竹椅，看母亲在树下纳鞋底。阳光漏过叶隙，在她蓝布衫上绣满金箔似的花纹，碎银般的光斑落在她微弯的脊背，像给榕树的影子镀了层温柔的边。蝉鸣最盛时，母亲会把竹匾端到树根旁，晒新收的茉莉和桂花，甜香混着榕树特有的草木气息，成了我记忆里最清冽的夏日味道。她总说榕树是"会呼吸的凉棚"，却忘了自己才是撑起这片阴凉的人——就像榕树用千万片叶子为土地遮挡烈日，母亲用一生的光阴为我们编织无风无雨的港湾。

最动人的是深秋的气根。当别的树开始落叶，榕树却在枝头萌发新的气根，细长的须条带着晶莹的露珠，像母亲悄悄拭去的泪光。有年我重病初愈，母亲整夜守在床前，黎明时见她靠在床头打盹，鬓角沾着片榕树的黄叶。那一刻突然明白，榕树的伟大从不在花开绚烂，而在它永远在付出——老叶尚未凋零，新的根系已在为下一代铺路；枝干哪怕中空成洞，也要用残损的躯体为雏鸟遮风。就像母亲的爱，是藏在粗瓷碗底的荷包蛋，是补了又补的旧校服，是明知我们早已长大，却仍要在电话里反复叮嘱的"多穿件衣裳"

此刻站在榕树下，看暮色为树冠染上金边，气根在晚风中轻轻摇曳，恍若母亲当年哼唱的摇篮曲。这棵百年老树从未说过爱，却把每一份深情都融进了年轮——它用根系守护土地，用绿荫庇佑生灵，用生生不息的姿态诠释着何为永恒的付出。就像天下所有的母亲，她们的爱从不张扬，却如榕树的气根般，在时光里默默编织着永不褪色的温柔网，让每个漂泊的灵魂，都能在这棵生命之树下，找到归巢的方向。

风过时，新叶沙沙作响，像是榕树在替母亲们诉说那些未说出口的牵挂。愿这一声赞，能穿过岁月的褶皱，落在每一位母亲的耳畔，让她们知道：您的爱，早已在我们心里，长成了永不凋零的榕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