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棹漓江（未完稿）（副本）

黄鸿祖(十叩)

放棹漓江(一)

很多时候，我们总是以这样那样的借口，让想法停留在想法。说来我自已也不相信，著名旅游城市桂林，盘算这么久才成行。这也是为数不多的全国各个省份中未涉及的之一。美好的东西，不必急冲冲去拥有它，在适当的时候与美好相逢，也是一种幸福。

此次放棹漓江，颇有些周折。

在中秋节当天，我按火车的行驶路线，第一站便去了将乐，″玉虚缥缈玉华游”，然后到了南昌，重游滕王阁，就楼阁建筑本身而言也逊于岳阳楼，虽“阁以文名,文以阁传”但其政治站位也不及“先忧后乐”，南昌的八一纪念馆的大楼是当年的起义指挥部，而我小时候做的家庭副业--糊火柴，其中一道工序是“贴火花”，画面即为此大楼，而十几年前去南昌正逢该馆闭馆，所以一直有个宿愿，进内参观一番。当我们慢慢老去，你会发现童心未泯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

第三天去了全国唯一以共青团命名的城市，凭吊耀邦陵园，“心在人民原无论大事小事，利归天下,何必争多得少得”。第四天，去了鄱阳湖的吴城镇，看苍烟夕照，感空阔无边。

紧接着匆匆回榕，参加一个大场面，也顺便课课徒。

今天继续完成上次旅程，本想自广州而广西，这样沿途可留停潮汕、惠州，和广州等地，奈何今秋台风热带风暴扎堆，沿海一带“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只好重来江西，经湖南，而广西。在人生的悠悠长旅中，我们仿佛搭乘着一列永不停歇的列车，沿途风景万千，乘客来来往往。有人轻盈地踏上这趟旅程，为我们的世界添上一抹亮色；也有人，在某个温柔的站台，默默转身，渐行渐远。这一切，都是旅途中的风景线。

从福州出来是一蓑烟雨，到了江西也无风雨也无晴，再入湖南已是山头斜照却相迎！

回头烟柳重重，​今夜画船何处？

放棹漓江(二)

我对广西的认识最早来自我的政治老师。初一上第一节政治课时，老师自我介绍:他姓苏，广西人，壮族。这是老师上第一课时的基本规范，遗憾的是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以来，老师们都有缺失，连基本的自我介绍都不做，或不会做，造成同学上了半学期了，还不懂老师姓什么。这是题外话。

桂林市区的景点，集中在中心广场附近，离高铁桂林北站半小时车程。旅游的广告主打的是二江四湖三座山。我仅仅费了24小时，基本上都打卡一遍。四个湖都以树名作湖名，最好的应该是杉湖。湖中有二塔，叫日、月塔，又叫夫妻塔。夜间灯光照射下，稍微好看些。这个湖边有个地标性景观，叫象鼻山，终于看到实体了。杉湖边上还是一座二层楼的李宗仁官邸，是抗战后兴建的，他住了几年，现在对外开放。李宗仁将军台儿庄大捷最有名，多年前，我还特意去了台儿庄，以为有石家庄那么大，原来就一个村庄那么大，我不明白何以称大捷。李有三个老婆，我们最熟悉的郭德洁是二房，原配1979年才下世。李宗仁1969年逝世，终年78岁，1966年又和胡姓女子结婚(看第五张照片)。她是民国电影皇后胡蝶私生女。对有的信息我只得采取了“留白艺术”，请自补(自行补脑)。

桂系还有个叫白崇禧，是广西二把手，和李宗仁搭档，人称李白。白崇禧旧居在另一个叫榕湖里面，白有个儿子很出名，叫白先勇，是台湾作家。这个旧居没开放，据桂林文旅局的人士说，是经费紧张而关闭的，旧居内设白先勇文学馆也一并关闭，一声叹息。

在桂林，全国闻名的名人故居就三人，最后一个叫李济深，1933年联合十九路军蔡廷锴等在福建组织反蒋抗日的中华共和国人民革命政府。他的旧居在四湖中的木龙湖，也扑空了，维修中，没爆粗口是我最后的倔强。

放棹漓江(三)

桂林我最喜欢的还是靖王府，这是朱元璋为后代建的皇家宫府。桂林古称静江，朱元璋取绶靖广海之意，遂改称靖江王府。这里又曾经是广西贡院，又是北伐时，孙中山驻跸之地，还是民国时广西省政府。后来又办起广西师范大学。做为贡院，能容纳5000考生，那至少得有5000个小房间，这规模何其大也，全广西科举制度下总共只出9个(文)状元，还没有我大福州一个市的人数多，真是蛮夷之地，民众未教化，匹夫之勇多军阀。展览中还展出一份考秀才的答卷，字是好字，文真是八股，读了半天，加上心急，一股也没读懂，不知所云，真的急死人。

最叫绝的是靖王府后面有座山叫独秀峰，摩崖石刻现存104件‌。独秀峰，这座桂林市中心的孤峰，不仅是桂林城的“王气”和“文气”的汇集之处，更是中国十大摩崖石刻之一，他的溶岩地貌，似乎石刻不利于保护，很多都看不清，看得十分吃力。1980年代，被人发现石刻中，有一句诗:桂林山水甲天下。从此一发不可收。甲什么，什么什么甲的，诗是好诗，但是被凡夫俗子引用多了，便觉得庸俗起来。譬如一首好歌，在KTV里唱多了，也就觉得蠢俗不堪，蠢人把好诗弄坏了。我找到两处福州梁章钜的题刻。如果不知出处，一般人是读不出来(见图三)。

在贡院展品中，看见一块祀神牌(图一)，上书“天地君师亲位”。这是儒家祭祀的对象，导游这么解释:天字是天下第一大，所以天由一、大两字组成。地字，提土旁，土的最后一划没有提起来，与也字相平，表示不能离开土地。君字中口字封的死死的，不留缝隙，表示君王沉默是金，親字见字旁开个口，表示亲人眼晴是睁，(难道表示活着？不表示死不瞑目？)，師字少了第一笔，表示不能刀劈师长，哪对哪呀，更离谱得是，最后一个字“位”，导游说是表示自己地位最低，故放最后一位。啥啥？我一时幌忽，不是很确定，导游是否这么说？又连续在那里等于五个导游听他们怎么说的，有二位略去，有三位口辞相同，应该是出自同一份导游词的？位字分明是之位的意思吧？我差一点跑到游客中心讨说法了。后来了解到这是被公司承包了，不属于文旅局下属单位了。难怪，就算70岁以上老人，门票也不免，只打三折，收70元。出卖无知并不丢人，丢人的没卖个好价钱。

放棹漓江(四)

每到一地，我总要力争到当地大学去走走，蹭蹭课。靖王府虽然辟为景区，但广西师范大学相关的人文、历史和旅游等专业还在靖王府里继续上课。

广西师大也是相当开放的，风能进，雨能进，伊能静，俺也进。我很顺利地就找到一间阶梯教并从后门进入，正在上课的女教师，年轻得与女大学生没什么区别。看学生课桌上摆的是《概率与统计》，悄悄问后排的学生，这是大几？他回说是大二。老师声音亢奋，再加扩音器助力，简直爆棚。注意观察一下，都很认真听课，也没有看手机，心想，并不想外界所传的那样。又到了另一班，是一个五十来岁模样男教师，正在上文科的内容，授课大体内容是地方志与族谱，数了一下全班有四十五人，女生居多，大部份同学都在看手机，老师也若无其事地讲，难道他真的不知道同学都在看手机。接着他提问了:地方文献与民间记载的意义有何不同？看手机的同学，稍微换了一个姿势，佯装认真思考状，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停下手上动作。只见老师拿起点名册，随机挑了一个:许美芳，大家面面相觑，无人应答，显然无的放矢，又叫了一个，摸摸索索站了起来，老师又重复了题目，天奈声音很小。老师又做了善意提醒…我直佩服这样的老师，几乎是对一堵墙在讲课，没有任何目光交流、语言互动，课也上得好好，要是我早就疯掉了。回忆职业生涯，我的课从不许有一个学生眼睛没有看过来，即使个别同学目光是木的，一旦被发现，马上会被提问，用问题为难不注意听讲的人，是治理不集中精力上课的学生，最锐利的武器，也是一种无声的批评，但又不太伤人自尊心，其他同学会以为是随机的，并且把即将思想要开小差学生，也拉回学习的轨道上来。这时候你必须精准叫到那个人，这就需要记住每个学生名字，哪怕刚接手新班级，第一节课前，就要去背诵同学的名字，这也是中小学老师的优良传统。有的大学老师一个学期下来就记不住一个学生的名字，真是怒其不争。

恰好，前几天美国摄影大师史蒂芬到中央美院开讲座，看到许多同学看手机，愤然中途离席，他说，你连主动选择的事情都没有办法付出注意力，你来这里，都不能全心全意听我讲的每一件事情，我认为：你们怎么用心感知太阳亲吻你皮肤的韵律。这是顶级学府的学生面对顶流大师的讲座真实情况，中国教育病的不轻，值得我们反思。

我郁郁寡欢地离开了教室，来到学校食堂，再好的美食，无法去享受它的灵魂了。穿过靖王府外的东、西巷(有点像成都的宽窄巷)，登上颜真卿题写的“逍遥楼”，读联:诗酒漫漓江问宋月唐风爽籁何殊庄子诵，兴衰壮酬概喜光前裕后隆名无愧鲁公题”长舒了一口气。

晨光熹微照阳朔，看外国人阳朔公园晨练。

放棹漓江(五)

​在阳朔县城，一大早，先是被由刘海栗题写的阳朔公园四个朴茂遒劲、雄浑洒脱大字，由衷的欢喜，不由自主地走近它。入园后又被一位抗战空军英雄所敬佩。墓志铭文书俱佳。虽然之前，我并不知道这位英雄，但补他大义凛然与敌机同归于尽，壮烈殉国的精神感动不已。我把墓地发在朋友圈，有人忌讳，一直以来我有个扑素推断，生前是正面人物，做鬼也不会去祸害人，还会护佑人。

放棹漓江(六)

“哎…什么有脚不走路。什么无脚走千家？嗨，啦啦嗦”，“哎，财主有脚不走路，哎不走路。铜钱无脚走千家，嗨，啦啦嗦”这是数十年前看电影《刘三姐》里唱的山歌，没想到这次来到刘三姐故乡，能在现场看张艺谋、王潮歌20年前导演的《印象·刘三姐》，虽然票价不菲，但也一定要看。因为再后的印象系列老谋子就只是挂个名，再也看不到了。福州的三坊七巷《寻梦·坊巷》沦为杨澜担纲了。当然，这次我主要还在是冲那个披头散发的王潮歌来的(王也是奥运会开幕式导演)，最近，关注王潮歌导演的视频号，讲的十分平易人又富有哲理。比如她说:“旅游不仅滋养眼目，也要滋养心灵。”，她还说“看山，看海，看河，所有这些东西都是薄的，厚一些东西，会让你一去再去，离开后还萦绕在你心际，挥之不去，它不仅滋养你眼目，还滋润你心灵。”(大意如此)我深以为然。

写在《印象·刘三姐》露天剧场B区8排8号。静待演出八点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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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棹漓江(七)

吴迈是谁？你可能一无所知，但阳朔一句旅游广告词“桂林山水甲天下，阳朔堪称甲桂林 ”一下子把阳朔旅游地位提高了，他就是吴迈写的。

他跟我们福州还有渊源。在福州西湖的姐妹亭之东亭的湖边有一块竖砌的褐色的形状不规则的石头，背湖这面刻着一首诗：

万方多难金瓯缺，

国耻如山曾未雪。

卧薪尝胆且勿遑，

安敢偷闲学冷血。

落款是“九·一八后二年十二月题此志感

他是一个律师，十六岁中秀才，抗战时随十八路军入闽。

吴迈是江西余江人，我想一定在阳朔任过职，我为了寻找这个吴迈，我在阳朔著名景区碧莲峰不经意间找到了，此山因形似一呆含苞欲放的碧莲而得名。山间亭阁、摩崖、碎刻颇多，其中一块石刻，内容就是写这一首诗。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天，似乎冥冥之中就为我的到来，默默等候的。人生最快乐的不是越过千山万水后有人等候，而是明知无人等候，还要越过千山万水，而到了以后，却意外发现有你想要见的人和物在等候。我还意外看到福州人林绍年的题刻(林绍年，闽县人，进士，云南巡按，以极谏慈禧动用海军经费修颐和园，名噪四海)。

这座山应该是阳朔最有历史文化的一座山，徐霞客来过，鉴真和尚第五次东渡日本就驻锡在山上的鉴山楼里讲学传律。周总理、陈毅，邓公等都有来此揽胜。

放棹漓江(八)

阳朔的碧莲峰，悬崖峭壁，古木森森，俯视漓江水平细泻，涟涟青波，放眼四周，群山耸翠，漓水如带，游船往来，目不暇接！山上一个游客也没有，半山腰上有一个巨大摩崖石刻，草书只有一个“带”字，飘逸洒脱，字有二层楼那么高，宽有3米，它是王羲之后人，当地知县王元仁，于1834年所书，一个字可辩认出16个字，蕴含“一代山河，举世无双。少年努力，万古流芳”。最有趣的是“带”字石刻又可细辨为“一带山河甲天下 少年努力举世才”。周恩来总理听导游解说“带”字，后频频点头。此堪称中国书法一绝。

王元仁号静山，景区说明牌上说，因刻工不识篆体，把王元仁印章“静山”倒置而刻。这太牵强附会了，那怕当时钤反了，刻石时，还可交待石工把它颠倒过来。其实，有的是书法家印反了，将错就错，有的是特意为之，权当叩首之意。我觉此为后者，才能说的通。

放棹漓江(九)

山一程，水一程，我终于来了。多少次了，当我梦想着，怀着敬仰的心走近你。它就是徐悲鸿在阳朔的故居，这也是我平生第一次见过徐悲鸿的故居。抗战时期，阳朔成了文化名人的大后方。李宗仁将军特意购房给徐先生住。这些大将军骨子里还是尊重文化人的。故居外围是白粉墙、小青瓦，门楼下面悬有吴作人先生手书的“徐悲鸿故居陈列馆”之牌匾，一边还镶嵌着“徐悲鸿故居”之大理石碑刻，是廖静文手书。

步入故居之内庭，可见一株10多米高、两抱围粗、浓荫若盖、花香醉人的玉兰树。从挂牌上得知，树龄已99年，故居为单层三开间砖木结构建筑，中为正厅，东房为客室，西房为画室，厅后为卧室。徐悲鸿先生在此创作了《漓江春雨》、《走厄渡》、《鸡鸣不已》等名画。

我曾读过徐的前妻蒋碧薇的回忆录，她在书中说：“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女，遇到这样一位翩翩公子怎能不为所动。”。让人们看到了她的才华，也看到了她性格。阔别经年，经历了诸多悲欢离合，她在回忆录中写道：如今华屋依旧，人事全非，父亲、母亲、悲鸿、伯阳，竟然是死别生离，命运之神对我无疑是相当的残酷。

我母亲曾对我讲她对蒋碧薇的评价:“我替她感到不值”，这句话还犹在耳边。

我就要离开这座故居了，久久凝望他那英姿潇洒、风流倜傥的模样……阳朔我不会再来了，就此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