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飘香念母恩

海鸥飞翔

五月的风掠过枝桠,摇碎满树银铃。清甜的槐花香裹挟着旧时光漫涌而来,洁白的花瓣簌簌飘落,似雪花般纷纷扬扬。槐花坠地的簌簌声,像时光沙漏里细沙流淌的轻响,又宛如母亲鬓角的白发,带着岁月的痕迹,悄然坠入记忆的长河。 我仰起头,任细碎的花瓣落在发间,凉意沁入肌肤。恍惚间,又回到了那年水峪沟的清晨。晨雾还未散尽,母亲便挎着竹篮,牵着我踩过露水打湿的羊肠小道。远处的山峦蒙着淡青色的纱,沟谷里的槐树林泛起云团般的白。风一吹,香气顺着溪流飘来,混着泥土与青草的气息,酿成记忆里最清甜的酒。 曾记得小时候,每当槐花缀满枝头,母亲总会牵着我的手,穿梭在馥郁的花海中。那时候,与母亲相伴的每一刻,都满溢着幸福。不觉间来到水峪沟,满满沟壑的槐花林瞬间将人包围,香气扑鼻而来,沁人心脾。母亲踮起脚尖,用竹竿轻轻敲打树枝,一串串、一堵堵洁白的槐花便如雪花般飘落,落入竹篮,堆起云絮般的柔软。那时的母亲,眼神里满是温柔,嘴角挂着浅浅笑意,仿佛世间最美好的事,便是与我一同采摘槐花。 在水峪沟的槐林深处,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金箔。母亲站在倾斜的树干旁,竹竿每挥动一次,细碎的花瓣就落在她肩头。我蹲在树根处捡拾完整的花苞,忽然被藤蔓绊得趔趄。母亲转身时眼中闪过惊慌,竹篮“咚”地落地,惊起几只藏匿花间的蝴蝶。她顾不上散落的槐花,冲过来将我搂进怀里,急促的心跳声混着发间的皂角香,那份来自母爱的温热,至今萦绕心间。 竹篮渐渐盛满,母亲总会摘下一朵完整的槐花,别在我耳后。她温热的指尖掠过我的脸颊,带着槐花汁液的清凉。我们蹲在树下分拣花苞,她教我辨认最鲜嫩的那簇,说开得太盛的花瓣容易发苦。远处传来邻家的鸡鸣,阳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缠绕的藤蔓,深深扎进泥土里。 炊烟升起时,灶台腾起氤氲热气。母亲灵巧的双手将槐花揉进面团,烙成金黄酥脆的饼,熬成清香绵密的粥。香甜的气息顺着窗棂飘出,引得左邻右舍的孩童馋虫作祟。母亲总会笑着,把最厚实的那块塞进我掌心,眼里满是宠溺地看着我狼吞虎咽。 蒸笼掀开的瞬间,白雾裹挟着槐花香漫过堂屋。母亲总爱用粗陶碗盛粥,碗沿还留着几道细小的裂纹。她会小心地吹凉,用小勺轻轻刮去表面的油皮,再递到我嘴边。饼皮烤得外焦里嫩,咬下去“咔嚓”作响,槐花的清甜混着麦香在齿间散开,连呼吸都染上了蜜意。 母亲的一生,辛劳而伟大,都在为家庭操劳奔忙。她用柔弱的肩膀,扛起生活的重担;用勤劳的双手,为我们遮风挡雨。田间地头,有她弯腰锄草的身影,汗水湿透衣衫,却仍坚持劳作;昏黄的煤油灯下,有她缝补衣衫的侧影,细密的针脚里藏着对家人无尽的牵挂与呵护。 秋收时节,她的手掌被玉米棒子磨出血泡,却仍要在阳光下将玉米摊开晾晒;寒冬夜里,煤油灯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她戴着老花镜,一针一线把我的书包补得结结实实、漂漂亮亮。那些被汗水浸透的衣襟,那些藏在衣角的细密针脚,都化作无声的誓言,守护着家的温暖。岁月在她额角刻下沟壑,将青丝染成霜雪,却从未改变她眼中的温柔与坚韧。 而今,槐花依旧如约绽放,香雾缭绕中却寻不见那熟悉的身影。风起时,花瓣簌簌落在肩头,恍惚间仿佛又听见母亲的呼唤。我下意识地转身,却只看见空荡荡的院落,唯有槐花在风中轻轻摇曳。泪水模糊了双眼,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与母亲共度的时光,如同一部老电影,在脑海中不断回放。 我漫步在曾经的小径,石板缝里长出了新草。槐树愈发粗壮,枝桠却垂得更低,像是要触碰记忆的尘埃。拾起一片落花,放在鼻尖,却再也闻不到母亲身上的烟火气。原来时光早已把我们吹散,只留下满树槐花,年年开成思念的模样。 母亲,您走得太匆忙,还没来得及让我好好报答您的养育之恩。我多么希望时光能够倒流,让我再依偎在您的身旁,听您讲述那些温暖的故事;多么希望能再吃上一口您亲手做的槐花饼,感受那熟悉的味道;多么希望能再牵一次您的手,告诉您我有多么爱您。可是,一切都已成为过去,唯有思念在心中蔓延。 暮色渐浓,最后一缕阳光给槐花镀上金边。我静静伫立在槐树下,看花瓣打着旋儿飘向远方。恍惚间,那些被岁月尘封的记忆碎片,又在花香中悄然拼凑完整。风掠过发梢,带来熟悉的温度,那是母亲的手曾抚过的温柔,是她藏在每声叮嘱里的牵挂。 香雾袅袅升腾,裹着思念漫过心田。我知道,这满城的槐香,是母亲跨越时空的絮语;每一片飘落的花瓣,都是她未曾说尽的叮咛。愿这缕芬芳能穿过云海,捎去我无尽的眷恋。母亲,愿您在星河彼岸,永享安宁与幸福。往后的岁岁年年,我会带着您的爱继续前行,将这份思念,酿成生命里最醇厚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