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喜欢看到母亲笑，她的笑感染我，让我如沐春风，充满暖意。</p> <p class="ql-block"> 但是，由于历经坎坷，母亲不苟言笑。即使遇到高兴的事，也往往只是微微展颜。所以她的笑对我弥足珍贵。</p> <p class="ql-block"> 最能让母亲开怀的是那些曾经的学生前来看她。每次和学生们在一起，母亲总是高兴得合不拢嘴。而后好些天她都会久久沉浸在欢聚的喜悦之中。</p> <p class="ql-block"> 我现在面前这张母亲忍俊不禁绽开笑容的照片，就是其中一次她和学生们相聚时，由一位当摄影师的学生拍摄的。照片中母亲笑得那样自然，可以感受到喜乐正由她内心喷薄而出。</p> <p class="ql-block"> 母亲那些好几十年前教过的学生，年长的早已经是耄耋之年，年幼的也过了花甲。年届百岁的母亲不仅仍旧能清楚地叫得出他们的姓名，并且能如数家珍地说出他们的家长：父母、祖辈，甚至还有家里的保姆。当她一一道出学生们当年的种种趣事，大家笑声不绝。那些已经当了爷爷奶奶的学生此刻仿佛都穿越到了小学生的稚嫩岁月；母亲也仿佛重新回到了她钟情的教师岗位。那时候学生们天真烂漫，那时候母亲充满活力。受他们的欢声笑语感染，我的心也被融化。</p> <p class="ql-block"> 谁能料到，在母亲后来的日子里，她的笑却让我的心宛如刀割。</p> <p class="ql-block"> 那段时间正是至暗时刻。所有的亲友都无法往来，唯有我守候着母亲，我时时仔细观察着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她的一颦一笑无不牵动着我的每一根神经。我竭力用我不专业的医学常识揣摩其中的蛛丝马迹。见到她痛苦的表情，我的眉心就不由打起了结。母亲会用她青筋凸爆的手缓缓地抚摸着我的额头，“别皱眉呀。”她挤出一丝笑容，安慰我。但是她又哪里能抚平我心中的焦虑，拂去我心中的悲伤？</p> <p class="ql-block"> 见到她蹙眉，我也会同样的劝解她，“不皱眉，我们约定的，不要皱眉”。我也用手轻轻地安抚着她，想以此熨平她紧锁的眉头。 我强装着笑容，望着她，有时还故作轻松地做个怪脸逗她。希望制造点轻松的气氛，让她阴云密布的脸庞透出哪怕一缕阳光。母亲见状会露出苦涩的微笑，细声说“你，倒还乐观……”。其实她哪里知道，背过身，走出卧室，我就狠狠地抽自己的耳光。我的精神在崩溃，我只能用这种自虐的方式来释放难以控制的压力，来发泄那叫天不应、呼地不灵的无奈。</p> <p class="ql-block"> 就这样，我们彼此用“笑”来安慰着对方，但是“笑”只能拙劣地掩饰，不能消除、甚至不能麻醉彼此内心的悲哀和忧焚。</p> <p class="ql-block"> 更无法想象的是，最后时刻的母亲只能独自面对死神的挑衅。我于心不忍，于心难忍哪！</p> <p class="ql-block"> 今天是母亲节，母亲即将故世三周年了。三年来我常常注视这张照片里的母亲，照片里的她脸上矜持的笑容正在漾溢，隔着玻璃仿佛能听到她忍俊不住发出的笑声。然而，那笑容是凝固的，那笑声是静穆的。我再不能从她的笑容感染到丝毫喜悦。望着它，我的热泪总会情不自禁滴落到冰凉的镜框上。</p> <p class="ql-block"> “您还在笑，您可知道我的心已经破碎了，在流着血。” 我喃喃自语。照片上的母亲望着我，依旧无声无息地笑着。</p> <p class="ql-block"> 好妈妈 ，乖妈妈：您看到吗？现在春天又来了，姹紫嫣红的花展在多处装点。我徜徉在花间，眼睛见到的是绚丽的美景，心中浮现的却是您的笑容。我知道要是您在，一定会有这样的笑容。</p> <p class="ql-block"> 好妈妈，乖妈妈：我常常一瞬间会忘却您去世的现实。像从前那样突然有许多事情涌到嘴边，要告诉您。我想象得出您听我讲述时的神情，时而专注、时而释怀、时而面露微笑……。但即刻我就猛然清醒，把千言万语重新咽回肚里。而照片里的您还是这样会心地笑看着我，您是不是猜到了我要倾诉的心声？</p> <p class="ql-block"> 我明白，我再也见不到您鲜活的笑容，听不到您感人的笑声了。我失去了您，同时也失去了生命中的“笑”。 留下的是我无尽的失落和酸楚。</p> <p class="ql-block"> 而今唯有照片中的您注视着这个没有了您的世界，唯有照片中的您定格在曾经绽露笑容的那一刻。</p> <p class="ql-block"> 2025.5.11.母亲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