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的掌灯人一一我的母亲（原创）

真情（主持）

专业人员（大学时候就曾获得金话筒奖）给我配音录制的这篇文章，用时9分多钟。超过业余高手人员2分多钟，这是高水平。

岁月的掌灯人（我的母亲）配乐散文朗诵 朗诵者：清幽

岁月里的掌灯人（我的母亲）

作者：刘军 网名： 真情

记忆深处的煤油灯总在晃动。昏黄光晕里，母亲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在土坯墙上织成一张忙碌的网。那时我们兄妹三人蜷在灶间草垛旁，看她在灶台与水缸间来回奔走，围裙上的补丁随着步伐轻轻抖动，像极了外婆养的芦花鸡扑棱翅膀的模样。

土窑院里的星子

七十年代的农村院落盛着满天星子。外婆的小脚踩过青石板，发出细碎的"嗒嗒"声，像极了灶膛里柴火轻响。母亲总是天不亮就背着竹篓出门，露水打湿裤脚，在田埂上印出深浅不一的脚印。她弯腰割稻的背影与远处荷锄的舅舅、舅娘重叠，成为晒谷场上最生动的剪影。

最难忘的是傍晚归巢时刻。五六个孩子在院坝追逐，扬起的尘土里混着饭香。外婆掀开大木锅盖，蒸汽裹着红薯的甜糯扑面而来。母亲擦着汗从田埂走来，裤腿卷到膝盖，露出被蚊虫叮咬的红点。她总会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野莓，我们欢呼着扑上去，紫色汁液染脏手指，却在她的围裙上擦出星星点点的笑。

军区大院的月光

1975年的搬家卡车碾过乡间土路，把我们载进了青砖灰瓦的军区大院。母亲在新家的水泥地上摆开从老家带来的粗瓷碗，就着十五的月光擦了又擦。父亲的70多元工资要养活五口人，她便在窗台摆上十几个腌菜坛子，白萝卜切成均匀的细条，在阳光下晒成金黄的琥珀。

我至今记得妹妹们趴在窗台的模样。她们踮着脚数着我放学的路，辫梢上的红头绳在风里晃啊晃。母亲在厨房剁菜的声响成为背景音，混着隔壁军营的号声，织成我们童年的摇篮曲。每当父亲寄来带着油墨香的家信，她总会把信纸凑到煤油灯前，让我念了一遍又一遍，影子在墙上开出温柔的花。

菜畦里的四季

父亲转业后，母亲在坝子开垦出一方菜地。春天撒下小白菜种子，她戴着草帽蹲在田垄间，指尖拨弄着刚露头的嫩芽，像在抚摸我们的小脑袋。夏天暴雨突至，她披着塑料布冲进菜地，把歪斜的番茄架一一扶正，回来时浑身湿透了，却笑着从怀里掏出两颗完好的青椒。

租住的农家小院有棵老槐树，秋天落叶铺满院子，母亲带着我们扫成一堆，燃起的青烟里混着烤红薯的香。房东家的阿婆总夸她手巧，能把粗面馍蒸得雪白，能把补丁摞补丁的衣裳洗得泛青。我们在树下写作业时，她就坐在门槛择菜，偶尔抬头看我们咬笔杆的模样，眼角的皱纹盛着星光。

时光里的掌纹

1985年我收到大专录取通知书那天，母亲正在国企食堂揉面。她沾满面粉的手抚过烫金封面，指腹的老茧在纸页留下淡淡的痕。后来妹妹们相继考上学校，她把多年攒的布票换成新被面，一针一线缝进细密的祝福。父亲调进城里那天，我们终于搬进单元楼，她却在厨房转了三圈，说还是想念老家的土灶台。

如今母亲坐在阳台晒太阳，总爱翻看泛黄的相册。她指着某张照片笑出眼泪——那是我们在农家小院的合影，身后的丝瓜藤爬上篱笆，三个孩子挤在她怀里，脸上沾着不明所以的酱汁。阳光穿过她稀疏的白发，在相册上投下蛛网般的光影，像极了她这辈子织就的经纬：经纬之间，全是我们的春秋冬夏。

前些天帮母亲收拾衣柜，在最底层摸到个铁皮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我们的奖状、成绩单，还有几封退了色的家信。手指抚过信上"家中一切都好"的字迹，突然明白那些被她藏在围裙褶皱里的疲惫，那些揉进面香里的牵挂，原来都长成了我们骨血里的星光。当我们踩着她的目光走向远方，她却把自己站成了永不熄灭的灯塔，在岁月深处，照亮我们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