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母亲的快递

秋叶*随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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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的写字楼玻璃幕墙外还流动着霓虹的残影。手机在床头柜上突然震动，屏幕蓝光映亮半张被空调吹得发干的的脸。快递柜取件码跳出来时，我正揉着通宵改方案的酸胀颈椎，却在电梯口看见一个熟悉的泡沫箱静静躺在快递堆里——箱角沾着槐树细碎的花瓣，像被山风卷落的春天。"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游子吟》孟郊）母亲总说槐花蜜能润嗓子。

　　小时候我发高烧，她连夜踩着露水去村后坡采槐花。晨光里，白茫茫的花簇间，总晃动着她的蓝布衫。回来时，竹篓底积着晨露，她用手帕包着湿漉漉的花瓣，坐在灶台前熬粥。柴火噼啪声中，我昏沉地听见她反复念叨：“等粥稠了，花香就全渗进去了。”白瓷碗端到面前时，米粒间浮着星星点点的花瓣，热气裹着甜香扑进鼻腔，她指尖还沾着洗不净的槐花粉。初三那年我把月考卷揉成团塞进抽屉，母亲却在深夜翻出那张皱巴巴的卷子。第二天早餐桌上，数学题旁多了一行铅笔字：“这道立体几何，你画辅助线的方式和我想的一样。”她不会说“别灰心”，只是把错题本裁成小卡片，背面画满我喜欢的向日葵。

　　后来发现，每张卡片都对应着不同解题步骤，花瓣纹路里藏着她的私心——正如冰心所言：“母亲啊！你是荷叶，我是红莲，心中的雨点来了，除了你，谁是我在无遮拦天空下的荫蔽？”去年冬天项目赶进度，我在会议室啃冷掉的饭团时，快递送来一箱冻梨。东北老家的做法，梨子要在冰天雪地里反复冻融。视频通话里母亲举着玻璃罐炫耀：“你看这层霜，和老家屋檐下的冰溜子一样齐整。”咬开梨肉的瞬间，清冽汁水漫过舌尖，恍惚听见二十年前她呵气暖我冻红手指的声音：“疼了就含口热水，血活了就不肿了。”此刻忽然读懂白居易笔下“老母与子别，呼天野草间”的牵挂，纵使山河相隔，母爱仍如冻梨般在严寒中凝结成最清甜的慰藉。

　　此刻泡沫箱里，槐花枝上还挂着未化的水珠。母亲发来语音：“怕花蜜在路上颠洒了，就给你捆了整棵槐枝。”玻璃瓶轻晃，琥珀色的蜜液漾起涟漪，像极了老家窗台上那罐总也喝不完的槐花蜜。城市霓虹依旧流转，但舌尖的甜香让记忆突然有了重量——原来母爱从来不是宏大的宣言，而是如《诗经》所吟“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抚我畜我，长我育我”，藏在所有她伸手可及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