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如母

明月霞光

图/文/明月霞光

美篇号/6083125

母亲节到了，可婆婆的影子一直出现在脑海里。虽说丈夫的母亲跟我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们情同母女。在我心里，我早已视她如母亲。

然而今年的母亲节我再也没有机会向婆婆道一声“节日快乐”——那位我喊了三十四年“妈妈”的老人，已于去年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记忆中的婆婆一生辛劳，她同中国千千万万的母亲一样勤劳而纯朴，一心操持着家庭。但婆婆又与众不同。年轻时公公因工作需要频繁出差，四个孩子尚小，一家六口的生计，几乎全压在婆婆一人肩上。

婆婆曾经是一名环卫工人，每天当星辰还未隐去，她就已握着扫帚走上了街头。扫帚划过路面的沙沙声，成为了那个年代清晨最熟悉的伴奏。岁月如同一把刻刀，在她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一双手因垃圾毒素的入侵而常年瘙痒难耐，以至于日久导致色素沉着，皮肤角化，不堪入目。

日子艰辛，却从未浇灭过她对生活的希望。婆婆一家住在河北街，年轻时为了贴补家用，每天夜里都会去江边三号码头摆摊卖粥。无论是寒风凛冽的冬夜，还是蚊虫肆虐的夏天，从不间断。当时的三号码头，是南来北往旅客的中转站。每天晚上至凌晨一点，总有从武汉或上海驶来的船只在这里停靠，一些旅客会随身携带很多货物，却苦于没有专门的送货车和送货人。于是婆婆会一边卖粥一边与旅客交谈，留意他们的需求。这样直到轮船停运，婆婆不足一米六的身影一直穿梭在镇江的大街小巷，她用家里那辆老旧的板车，去帮他们解决困难，从而换取一些报酬。

婆婆终日忙于生计，很多时候无暇顾及孩子的教育，加之没有读过书，对孩子的教育更多的是通过身教。记得她跟孩子们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人一定要学好！要勤奋，要多做善事！要懂得感恩！”

我结婚后，回娘家的时间明显减少。加上倒三班，吃饭休息便无规律，于是婆婆一定让我们住在她家里。记得那时每次下大夜班一回到家，婆婆就会将一碗热乎乎的红枣桂圆汤端到我面前，并催促我趁热喝下。这样的生活一直到几年后公公生病住院才停止。生活上的关爱，使得我这个儿媳妇倍感温暖，婆婆待我如亲生。

早些年，保暖内衣已经开始替代厚重的毛线衣裤。可有一年冬天婆婆突然兴冲冲拿出两条毛线裤子放在我手上，说看到我们两个要每天早起上班很辛苦，担心受冻，特地为我们织了这么厚实的毛裤。

看着手中的裤子，我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裤子并不好看，像是拼接的，一条毛裤有六七种颜色。裤子算是旧的，因为婆婆是拿家里的旧毛衣拆了重新编织的，比电视剧《人世间》里秉昆的那条毛线裤有过之而无不及。裤子很长，都快长到胸部。婆婆说，她特意织长了，这样身体部位更暖和。看着密密的针线我不知说什么是好。我不知道在那些漫长的夜晚，患有白内障眼疾的婆婆是怎样坐在灯下一针一线编织而成的。这两条看似“过时”的毛线裤，在她的眼里，或许时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儿子和媳妇能在寒冷的冬天里感受到温暖。

当内心深处那个最柔软的地方一旦被触动，我突然就双眼湿润了。与我的亲生母亲相比，婆婆只是少了“十月怀胎”过程而已。

我收下了这两条裤子，虽然我明知不会穿它。事实上直到现在我们也一次没有穿过，但我始终没有舍得扔掉，那两条毛线裤一直被我珍藏在衣柜里。如今婆婆已经不在，它们成了婆婆留给最珍贵的念想。

现在，每次路过长江路原三号码头的旧址，我总会不由自主地停下来望着那片曾经热闹非凡的地方出神。码头早已不复存在，再也不见夜航的船只，没有了粥摊，也没有拉着板车的婆婆，连曾经住过的河北街也在城市建设中消失。然而关于婆婆的点点滴滴却时常在脑海里回旋。在我的记忆里，那个一生勤劳、眼神坚定、性格刚强的老人，依然在忙碌着。

婆婆走了，曾经的我，也对她有过不解，有过抱怨，但如今只剩下深深的怀念。

原来，爱有很多种表达方式。婆婆的爱，藏在她日夜奔波的脚步里，藏在她精打细算的柴米油盐里，藏在她那两条色彩斑驳的毛线裤里。

今年的母亲节，我已无法再向婆婆送上一束花，说上一句“妈妈，我爱你”。但我知道，她的爱早已融入了我的生命，成为了我面对生活的勇气和力量。愿在另一个世界的婆婆，能感受到我对她的思念和感恩。

文章写于2025年母亲节前夕。刊登于5.11.京江晚报江花版。谨以此文献给天堂里的婆婆。祝她老人家在另一个世界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