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香里的爱

兰阁燕婉

三月，玉兰初绽时，母亲走了。这些年，春日的风掠过发梢，总带着若有似无的药香，那是医院走廊的气味，也是母亲最后留给我的气息。

每年母亲节，日历上被红笔圈起的日子总像悬在心头的风铃，风一吹便叮咚作响。商场橱窗里的康乃馨开得娇艳，我却只敢匆匆一瞥，生怕那抹粉色勾起太多回忆。今天是母亲节，朋友圈里都洋溢着爱的味道。一早我特意绕去菜场，在湿漉漉的摊位前，指尖触到粗粝的藕节，突然想起母亲常说：“藕最养人。”

那年上初三的我，学业压力大，身体病弱，母亲总变着法子给我炖汤。砂锅里的水咕嘟作响，她把去皮的莲藕切成滚刀块，粉白的藕肉里藏着细密的孔洞，像极了她藏在唠叨里的牵挂。排骨在沸水里焯去浮沫，和藕块一起沉入汤中，文火慢煨几个钟头。蒸汽氤氲间，母亲的鬓角沾了水珠，却仍守在灶台前，不时掀开锅盖撇去浮油。

如今我站在厨房，复刻着记忆里的菜谱。藕块下锅时溅起的水花，恍惚间与母亲围裙上的油渍重叠。当香气在鼻尖散开，喉头突然发紧——原来有些味道，真的会成为思念的形状。窗外的玉兰又开了，花瓣落在汤碗里，像母亲当年别在我发间的那朵。

这碗汤，并没有因为母亲的离开而消失，每当思念起母亲时便会去炖这一碗汤。每一口汤都藏着未说完的话，藏着春寒料峭里的体温，藏着永远留在三月的温柔。原来最深的思念，不是嚎啕大哭，而是在某个寻常的瞬间，突然尝到记忆里的味道，才惊觉有些爱早已化作生命的养分，在岁月里无声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