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河遗梦》第十三章 金河之春

钟离春秋

长篇纪实：金河遗梦

第一节 金河春天好风光

老成都金河金河街段（今金河路）的沿岸风光，历来以四季更迭、景色各异而著称，尤以春秋两季之景最为引人入胜，备受社会各界瞩目。

当春之序曲悄然奏响，和煦的春风轻拂金河两岸，带走了凛冽寒意，带来了融融暖意。河畔的柳树，在春风的温柔爱抚下，萌发出了串串嫩绿的柳芽，宛如点点翠绿的繁星点缀于枝头。

而金河南岸东侧的那一大片菜地里，早春的蔬菜已破土而出，竞相生长，其中十字花科蔬菜尤为抢眼，它们迅速抽薹开花，繁茂的花朵犹如一串串繁星，吸引着粉蝶翩翩起舞，上演着一场场精彩的春日芭蕾。

与此同时，春燕自南方翩翩归来，它们肩负着繁衍后代的重任，忙碌地在空中穿梭，衔泥筑巢，为金河两岸增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

清晨时分，河岸微风轻拂，风中夹杂着远方传来的隐隐春雷声，仿佛是大自然的闹钟，唤醒了早春二月的晨曦。紧接着，一场久违的春雨悄然而至，细雨如丝，飘飘洒洒，既给人以淡淡的哀愁，又带来了迟来的喜悦。这春雨如烟似雾，如梦如幻，轻轻地滋润着大地，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留给大地万物一份短暂的滋润与滋养。

唐朝诗人杜甫的名篇《春夜喜雨》恰能生动描绘出锦城春雨的美妙：“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这些诗句不仅生动描绘了锦城春雨的细腻与美好，更深刻表达了人们对春雨的深切感受与喜爱。

春雨过后，金河两岸的墙头巷尾，桃李杏梨等花木竞相绽放，绚烂多彩的花朵犹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七里香蔷薇花更是以其独特的魅力，绽放出娇艳欲滴的花朵，香气四溢，令人陶醉。

春天，作为四季之中最为迷人的季节，它象征着勃勃生机与无限希望。此时，阳光温暖而明媚，天空湛蓝而深远，树梢嫩绿而蓬勃，菜花嫩黄而灿烂……难怪诗人钟爱吟咏春天，画家倾心描绘春天，人们总是感慨万分：人间最美的风景，莫过于春天！

金河南岸那片堪称成都市内最为广袤的菜地，在春光的照耀下更显生机勃勃。菜农们忙碌的身影穿梭其间，他们精心耕耘，期待着丰收的喜悦。而那片片翠绿、簇簇繁花，则如同大自然赋予金河两岸的无价之宝，让这里成为了城市中难得的一块绿色宝地，吸引着无数游人驻足观赏，流连忘返。

随着春季脚步的悄然临近，成都这座城市仿佛被一场细腻而充沛的春雨精心雕琢，万物被温柔地唤醒，展露出一派勃勃生机。街道两旁，绿植在春雨的洗礼下，呈现出一种鲜嫩欲滴的翠绿，犹如大自然最精致的手笔，勾勒出一幅幅春意盎然的画卷。正所谓“春暖花开香四溢，无限春光醉人间‌”，不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视觉上也是色彩斑斓，美不胜收。

尤为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季节里，柳絮纷飞成为了城市中一道独特而迷人的风景。轻盈的柳絮随风起舞，时而盘旋上升，时而缓缓飘落，宛如天空洒下的点点雪花，既增添了春日的浪漫氛围，也不免让人沉醉其中，视线不由自主地追随其轻盈的轨迹。这样的景象，不仅让经历了漫长阴冷干燥冬季的市民们倍感欣喜，更激发了他们对美好生活的无限向往。

人们的脸上洋溢着久违的灿烂笑容，他们终于能够摆脱厚重冬装的束缚，纷纷从衣橱深处翻出那些色彩斑斓、轻盈透气的春装。比如，年轻的女性或许会选择一条碎花连衣裙，搭配一双简约的小白鞋，轻盈漫步于春意融融的街头巷尾；而男士们则可能换上一件质感柔软的针织衫，搭配休闲裤，展现出春天的活力与雅致。这样的场景，不仅是个人审美情趣的体现，更是整个城市活力复苏的象征，预示着新的一年里，无论是个人生活还是城市发展，都将迎来充满希望与机遇的新篇章。

第二节：花朝盛景下的金河街风貌

在初春的温柔怀抱中，万物复苏，百花争艳。阴历二月十五日，即传统所称的“花朝节”，标志着百花仙子的诞辰，亦是成都青羊宫举办盛大“花会”的吉日。金河街作为通往青羊宫赏花的必经之路，化身为城市文化的缩影，展现出一幅车水马龙、人潮涌动的生动画卷。

往昔，成都的天空湛蓝如洗，二月间，阳光倾洒，气温迅速回暖，市民们纷纷换上轻盈的春装，享受着“路上行人把衣担”的盎然春意。

金河街，在这条通往花会的道路上，其繁华程度丝毫不逊于春熙路、东大街、提督街、总府街及棉花街等成都著名的商业街区。而在这些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最为引人注目的，莫过于那些精心装扮的女士们，她们以独特的时尚风格，为这春日盛宴增添了一抹亮丽的色彩。

以二十世纪四十年代为例，那个时代的女性审美深受中外电影文化的影响。年轻的贵妇与小姐们，竞相模仿电影明星的装扮，追求一种前卫而优雅的风貌。她们顶着经过专用火夹子烫制的卷发，无论是齐肩、过耳，还是半卷、全卷，都抹上了闪亮的发蜡，再以缎带蝴蝶结点缀其间，彰显出非凡的时尚品味。脸上经过精细的绞面处理，肌肤光滑细腻，再配以淡妆轻抹，红唇皓齿，弯眉如月，每一个细节都透露出女性独有的魅力。

在服饰方面，她们偏爱穿着浅色或花格的短袖旗袍，旗袍上或绣有精美的图案，或镶嵌着精致的滚边。素色的多为士林阴丹蓝，既典雅又不失时尚感。旗袍的开衩设计，巧妙地露出了她们雪白细腻的大腿肌肤，再搭配上高跟鞋，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摇曳生姿，咯噔作响。她们手提那时最为时髦的“良臣”牌坤包，行走间尽显女性特有的万种风情。

这样装扮的女性，在成都人眼中被戏称为“摩登儿”（modern girl ）为时尚前卫的女性。这些摩登儿不仅成为了花会期间金河街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也引起了部分不良分子的注意。一些被称作“操哥”的青年，以搭讪、抛媚眼、咳嗽等方式试图接近她们；更有甚者，如阿飞、流氓之流，采取故意踩脚、用胳膊肘撞击胸部或趁人多时趁机揩油等恶劣手段，对摩登儿进行调戏和猥亵。这些行为虽然令人不齿，但也从侧面反映了当时社会风气的复杂多变，以及摩登儿们所承受的社会压力与关注。

在当代都市的繁华背后，隐藏着一些拥有特殊背景的“时尚人士”，他们往往伴随着一群如影随形的“跟班儿——护卫”。这些“时尚人士”非富即贵，要么是豪门望族的小姐、太太，要么是手握重权的军阀、官僚及其袍哥结拜兄弟家族中的女性成员，包括正式与非正式的眷属。对于那些缺乏洞察力、胆敢冒犯的街头混混、不良青年而言，后果往往不堪设想。轻则遭受当众耳光羞辱，重则被随从无情地施以暴力，导致身体重创，甚至落下终身残疾乃至丧命。这类事件在金河街每年一度的花会盛会上屡见不鲜。

平日里，金河街显得格外冷清，门庭冷落，车马稀少。然而，一旦花会季节来临，这条街道便摇身一变，成为人声鼎沸、车水马龙的繁华之地。噪声水平急剧攀升，各类声响交织成一首都市交响曲：达官显贵乘坐的黄包车“叮当”铃声清脆悦耳，小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杂耍艺人推销所谓“狗屁药膏”的夸大言辞，乞丐低沉的乞讨声，以及鸡公车的吱嘎作响，还有卖白麻糖师傅手中的錾子兼敲打它留下的清脆“叮铃”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生动而喧闹的生活画卷，宛若宋代名画《清明上河图》的现代演绎。

在金河街与柿子巷的交汇处，一丛繁茂的白色七里香攀爬过王瓒绪公馆那高大而圆滑的灰砖围墙，其芬芳馥郁的蔷薇香气弥漫于路口，吸引着过往行人的感官享受。王瓒绪公馆内，矗立着一座北欧风格的造型雄伟、别致的别墅，这在成都市内独树一帜。别墅陡峭的屋顶下，青砖墙面上被茂密的爬壁虎藤蔓紧紧包裹，立春之后新发的绿叶几乎完全遮蔽了墙面，仅留下窗户作为视觉的透风口。这满墙的绿意盎然，仿佛为别墅披上了一层厚厚的绿色纱幔，既美观又令人赏心悦目。

正是这座独具特色的建筑，成为了当时成都市内的标志性存在。它不仅让金河街声名远扬，也让这座城市因这条街及其地标性建筑而令人难以忘怀。

第三节 金河边的嘉年华

花会期间，河岸边还会出现糖画艺人，他会在一块大理石板上用一把精致的小铜瓢娴熟地用糖浆绘制出一幅幅精美的图案。

周围聚集着一群好奇的孩子和大人，他们全神贯注地观看着一个孩子从竹篓中抽取写有《百家姓》中姓氏的竹块，这一传统游戏被称为“摸赵字”，既增添了节日的趣味性，也成为了金河街花会上不可或缺的文化记忆。

这是一种精心设计的奖励游戏，旨在通过随机抽取姓氏字牌来激发参与者的热情与期待。具体而言，若参与者幸运地抽到写有“赵”字的竹牌，便能荣获一等奖，奖品是一幅栩栩如生的金龙糖画。每当此时，周围的观众会不约而同地随着摸奖者手从竹篓内抽出的动作拉长声音，齐声高喊：“赵——！”，其声之热烈，足以点燃整个现场的氛围。而若抽中“钱”字，则可获得二等奖，奖品为一幅孙悟空形象的糖画，孙悟空作为中国古典文学中的经典角色，同样深受人们喜爱。相比之下，如果抽到的是“孙”字，虽只能领取三等奖——一只以桃子为原型的糖画，但这份甜蜜依然令人心生欢喜。然而，此时的观众欢呼声会略显收敛，反映出奖项级别变化所带来的心理落差。

若参与者不幸抽中其他姓氏的竹牌，现场的氛围则会瞬间转变为成都人特有的幽默与自嘲，观众会以一种略带调侃的口吻齐声叹息：“哦豁！𤆵眼儿一个！”这里的“𤆵眼儿”是指一种传统的成都小吃，制作时将熬软的糖在大理石石板上刮成糖皮，再用糖皮裹住糖渍杏肉，入口软糯酸甜，别有一番风味。

值得注意的是，除了上述奖品外，游戏还提供了灵活的兑换机制。一等奖的金龙糖画若不想领取，可选择兑换三十个“𤆵眼儿”或五十个糖饼儿，而二等奖和三等奖的奖品同样享有相应的兑换权益，这种设计无疑增加了游戏的趣味性和互动性。

在赶花会期间，漫步于金河街上，只见各色人等、各种技艺纷至沓来，令人目不暇接。耍把戏的艺人身手矫健，引来阵阵喝彩；耍猴与驯兽的艺人则通过巧妙的训练，让猴子做出各种逗趣的动作，让山羊走钢丝，引得围观者捧腹大笑。此外，还有观看西湖镜儿的、拉二胡卖唱的、捏面娃娃的、吹糖人的、卖凉粉的以及拆字算命取痣的，各种传统与现代、文化与娱乐的元素在这里交汇融合，共同构成了一幅丰富多彩的社会画卷。

金河街作为通往青羊宫的必经之路，早已成为了赶花会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里不仅有着浓厚的节日氛围，还汇聚了各式各样的民间艺术和传统小吃，仿佛是一曲花会的前奏，引领着人们一步步走向那个充满欢笑与惊喜的盛会。值得一提的是，许多初次来成都赶花会的外地游客，往往会在金河街上被这份热闹与繁华所吸引，误以为金河街就是花会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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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河遗梦》 第十四章 金河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