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您知道吗？

枫林醉

母亲，您知道吗？

今天是母亲节，

全世界的母亲都在享受着儿女的感恩和回报，

而我却不能。

这是我过的第十一个没有母亲的母亲节了，

每念及您我便心痛不已。

十一年前的那一天，

像一道刺眼的闪电，

将我的生活劈成两半。

此后每个母亲节，

热闹是他人的，

我只有回忆与泪水相伴。

母亲，您知道吗？

女儿此生最深的悔恨，

是那年没能为您换上健康的髋关节与股骨头。

2014年正月初七的冰棱还挂在屋檐，

您一个趔趄摔倒在灰白的水泥地上，

脆响的不仅是骨头断裂声，

还有我此后十年都未能愈合的愧疚。

十个月卧床的光阴漫长得可怕，

您的脊背渐渐弯成枯木，

被褥上的药渍叠着汗渍。

两次脑血管梗塞如汹涌潮水，

冲垮了您明亮的眼睛、爽朗的嗓音。

最后那片梗塞的阴影，

彻底淹没了您记忆的岛屿，

只留一具失智失能的躯壳，

让我攥着您冰凉的手，

却再也触不到往昔的温度。

十个月的时光像一把钝刀，

将生离死别细细割碎。

记得您还清醒时，总攥着我的衣角，

怯生生问：“今天还要上班？什么时候回来？”

那期盼的眼神像被雨水打湿的雏燕，

我深夜盯着屏幕赶工，

在命题与往返间挣扎，

想把每个明天都兑换成陪您的今天。

可命运的齿轮比我的脚步更快。

六月的蝉鸣还未响起，

您急于练习走路的身影再次倒下，

这一跌，跌碎了所有可能。

此后昏睡成了常态，

您眼中的光芒如残烛渐熄，

记忆被抽丝剥茧般一点点带走。

深夜守在床边，

听您梦中含混的“痛”字，

像冰锥刺入心口；

看您被痰液堵塞的呼吸，

每一声都揪着我的神经。

那些曾在月光下彻夜长谈的时光，

那些充满欢声笑语的日子，

都去了哪里？

我多希望能再听见您唤我乳名，

就像儿时在巷口呼喊的那样。

可如今，只剩寂静的病房，

和我无尽的悔恨与思念。

母亲，您知道吗？

那些年我和哥哥藏着酸涩的埋怨——

怨您总在晨光未亮时奔向田野，

让我们踩着歪斜的鞋带追赶早读的铃声；

恨您用尺子丈量作业的工整，

罚站的时光比田间的烈日更灼人。

我们把您画成冷面暴君，

以为缺失的拥抱就是爱的缺席。

直到产房里撕心裂肺的哭喊，

直到在深夜反复核对奶粉的温度，

我才读懂您眼里的血丝藏着怎样的故事。

原来母爱是凌晨三点扑灭灶火的手，

是用茧子为我们编织的铠甲，

是把奖状叠进我们书包时颤抖的指尖。

您在田埂上挺直腰杆的身影，

是要为我们撑起一片不受欺凌的天空；

您板起面孔时的严厉目光，

是怕我们在泥泞里走错方向。

那些被误解的苛责与冷落，

终在岁月的褶皱里舒展成羽翼，

托着我们飞过您未能抵达的远方。

而当我读懂这份深沉，

却只剩风中摇曳的墓碑，

刻满我读不完的忏悔与思念。

母亲，您知道吗？

我比谁都懂您藏在茧皮下的倔强，

和藏在皱纹里的脆弱。

年轻时您扛着锄头战天斗地，

老了却像株怕风的蒲公英，

既害怕独守空房的寂静，

又不愿成为子女肩头的重担。

那些被病痛啃噬的日子，

您总对着镜子埋怨命运，

说自己是被蛀空的老树。

父亲走后的八年，

我把阳光、笑声和药香都搬进老屋，

却怎么也捂不热您冰凉的叹息。

您说类风湿是缠着骨头的藤蔓，

我偏要做斩断荆棘的刀，

哪怕跨越千山万水，

耗尽积蓄与气力，

只想让您知道：您永远是我们捧在手心的宝。

看着止疼药灼伤您的胃，

贫血、高血压轮番侵袭，

您曾经挺拔的脊梁弯成问号，

我的心就像被钝刀反复割着。

多希望能替您承受所有疼痛，

把自己活成您的另一副身躯。

我变着法子炖您最爱的排骨汤，

跑遍街巷买您惦记的桂花糕，

在每个清晨为您梳头，

在每个夜晚掖好被角。

终于等到您眼角的皱纹漾起笑意，

等到您能颤巍巍迈出步子，

那一瞬间，

我竟比收到任何嘉奖都要欣喜若狂。

原来最深的爱，

不过是能守着您，

把每个平凡的日子，

都过成值得珍藏的时光。

人们总说“久病床前无孝子”，

可我偏要做这世间的例外。

山高水远又如何？

我愿为您寻医踏遍万水千山；

长夜漫漫又何妨？

我要守着炉火把每寸光阴熬成温暖。

当您终于能颤巍巍接过药碗，

当苍白的脸颊泛起久违的红晕，

当虚弱的气息变得有力绵长，

压在胸口的巨石轰然碎裂——

原来这世间最珍贵的馈赠，

不是功成名就，不是万贯家财，

而是您舒展的眉头，

是清晨能听见您唤我乳名，

是暮色里还能牵着您布满老茧的手。

母亲，感谢您拼尽全力给我们希望，

让“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

变成了绵长岁月里的岁岁年年。

就让我把从前您给我的爱，

一点一点，都还到您身旁。

母亲，您知道吗？

每一次回望往昔，

记忆里都涨满春阳般的暖意。

老话说“老母一百岁，常念八十儿”，

您总把牵挂熬成深夜的灯，

即便扭得脖子酸痛，

也要踮脚张望儿女归来的方向。

您既盼着全家围坐热热闹闹，

又怕耽误我们前程，

总把“别操心我”挂在嘴边，

却在我们转身时红了眼眶。

这自相矛盾的牵挂，

像细密的针脚，

缝补着岁月的裂痕。

您大概不知道，

您的一声咳嗽，

是我们心头震颤的雷；

您的一抹笑意，

是照亮生活的光。

我们奔波的脚步、奋斗的力量，

都因您而起——

您是我们生命的根系，

是永远的归处，

是血脉里奔涌的、最炽热的爱。

母亲，您知道吗？

2024年农历十一月初三的钟声，

敲碎了我们生命里最后的暖。

从那天起，兄妹三人成了断线的风筝，

在风里摇晃着，

再也寻不到那根温柔牵引的线。

如今的日子像漏风的老房子，

空荡荡的。

清晨听不见您唤我们吃饭的声音，

深夜守不住您床前跳动的烛火，

再不能触碰您掌心的纹路，

也看不到您眼角弯弯的笑意。

白天总下意识回头，

盼着巷口出现您的身影；

深夜泪水浸透枕巾，

恍惚间还以为能听见您的脚步声。

娘啊！

那闪烁的星可是您凝望的目光？

那掠过耳畔的风可是您未说完的叮嘱？

没有您的世界，

连家都失去了温度，

心像被挖空的老井，

盛满思念的苦。

这份剜心的痛，

怕是要跟着我们，

走过岁岁年年，

直到再与您重逢的那天。

母亲，您知道吗？

这十一个春秋轮转，

每个失眠的深夜都成了账簿，

密密麻麻记满与您有关的往事。

泪水洇湿的枕巾干了又潮，

就像我周而复始的思念，

总在某个猝不及防的瞬间，

决堤泛滥。

我总在人潮熙攘时突然驻足，

在万家灯火中恍惚看见您的身影。

明明知道再无相见可能，

却仍忍不住在每个路口张望。

当母亲节的雨又一次打湿窗台，

思念终于冲破所有防线，

化作决堤的洪流，

漫过我干涸的心田。

怎能忘您裹着补丁的棉袄，

在饥荒岁月把口粮碾碎成希望；

怎能忘您举着戒尺的严厉，

背后藏着滚烫的期盼；

怎能忘您深夜纳鞋底的油灯，

把辛劳熬成我们求学的路。

您用柔弱肩膀扛起全家生计，

用皲裂的手把苦日子揉成糖。

母亲，您是刻进血脉的丰碑，

是永不熄灭的星光。

往后的岁岁年年，

我们将带着您的爱，

在人间继续行走，

让这份思念，

成为生命里最坚韧的力量。

母亲，您知道吗？

每个母亲节清晨，

我都会在您的相框前点燃三柱香。

青烟袅袅升腾，

是我寄往天国的信笺。

愿那缭绕的香气，

能驱散您肩头的疲惫，

拂去您往昔的病痛，

让您在云朵织就的家园里，

再无操劳，再不疼痛。

我虔诚地望着天际，

盼着佛祖的祥光化作柔软的羽翼，

托住您轻盈的脚步；

愿璀璨的星辉成为永不熄灭的灯盏，

照亮您前行的每一步。

多想让风捎去我的思念，

告诉您：女儿从未停止想念。

请您在云端垂目守望，

护佑我们的家族枝繁叶茂。

愿子孙们如破土新竹节节攀高，

似苍劲松柏岁岁常青。

平安喜乐常驻门庭，

荣光与福气代代相传。

亲爱的母亲，

在这特别的日子里，

祝您在天堂一切安好。

母亲节快乐！

女儿很想很想您，

这份思念，

比山高，比海深，

永远不会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