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萱草，乐乐忘忧

高莲花

序

今上午约一个老友谈点儿事，他说明天5月11日是母亲节，今天回老家陪母亲。我问他为什么不明天去呢？他说明天他的儿女要携子带孙回来陪他两口过母亲节。

上有老下有小，这是中国最古老、最传统、最幸福的幸福。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把这当成负担呢。

有娘真好！我突然泪奔，我没有娘了！

今年母亲去世十周年了。她的忌日，我却忘了，我只记得是5月11日，但是一换算，应该是农历三月二十三，已经过去了。我多么不孝，竟然连这个重要的日子都忘了。

母亲在世，幻想的很多回报还恩方式，如今一切都毫无意义。

树欲静风不止，子欲养亲不待。亲恩未报，皆离我而去。

今天就把几年前一篇文章翻出来，以对母亲的缅怀。

　　

幽幽萱草，乐乐忘忧

萱草，又叫忘忧草，属于百合科多年生草本植物。其花为橘红或橘黄色，在细长的枝顶端绽放。萱草既可入药（清热利尿,凉血止血），又可作菜肴。北方人叫黄花菜，南方人叫金针菜，不但营养价值极高，且有极好的健脑效果。

萱草，在中国有悠久的栽培历史。早在两千多年前的《诗经》中就有记载。后来许多著作，如《救荒本草》《本草纲目》等也都有记载。

我最早认识萱草，是很小的时候，那年春三月，小草萌芽。母亲带着我，用小铲子从邻居家的园子里连根带芽挖来一些草，就是萱草。母亲说萱草紧活，无论在干旱潮湿还是贫瘠的土壤中，都很容易栽活。我家房前很多地面，已被爱花的父亲占领，只好选择屋后种植萱草。母亲在屋后的空地挖了一排小坑，并吩咐我用小水桶，从手压井里掂了好几趟水，浇灌在小坑里。然后把带有根须的萱草芽插在水坑里，等水渗透了，再覆盖上一层土，平整好地面。这样，屋后萱草就栽好了。虽然我是母亲的小帮手，出力不大，但也累得满头大汗。母亲用温柔手帮我擦去小脸上的汗水，又帮我洗洗沾满泥巴的小手，爱抚的对我说：等萱草长高了，开出了花，我们就可以吃黄花菜了。从此，这些萱草在母亲的照顾下，在阴暗的屋后，在春寒料峭的季节钻出地面，快速地生长，盛夏时节真的开出了橘黄色的花朵，6个花瓣围绕着长长的花蕊，呈喇叭状往外伸展，格外耀眼，在我的感觉里散发着幽幽清香。这就是母亲非常喜欢的、非常渴望的萱草花。

每年的萱草开花季，母亲常摘取未盛开的萱草花蕾，用开水焯了，凉水一淘，拌上蒜汁米醋芝麻油，一道美味佳肴就成了。并欢喜的端上小饭桌："黄花菜真是好，吃了忧愁全都跑；，黄花菜真是香，吃了以后不悲伤；黄花菜真是凉，吃了以后不想娘。吃喽，吃喽！"每次我都吃得津津有味,每次，吃了母亲做的黄花菜，真的就有说不出了幸福和快乐。

母亲说的一点都不错，真不是拿来忽悠小孩多吃饭的。

原来，萱草真有一个奇特功效就是可以忘忧。《博物志》中记载：“萱草，食之，令人好欢乐，忘忧思，故曰忘忧草”。《本草纲目》记载萱草：“苗花气味甘、性凉、无毒、治小便赤涩、身体烦热，除酒疸，消食，利湿热。作菹，利胸膈、安五脏，令人好欢乐无忧，轻身明目”。南朝王融有“思君如萱草，一见乃忘忧”的咏唱，唐代白居易有“杜康能散闷，萱草解忘忧”的感叹。由此可见，萱草确有忘却烦恼与忧愁的功效。

在《诗经》里记载：“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我心无痗”朱熹注：“谖草，令人忘忧；背，北堂也。”北堂代表母亲。“北堂幽暗，可以种萱。”儿子从军远征，在北堂旁边种上萱草，母亲见到萱草花，便可缓解对儿子的思念之情。”唐代诗人孟郊在赴京赶考之前，半夜醒来，看到母亲还在灯下一针一线为自己缝补明天远行要穿的衣服，泪眼婆娑，悄然起身，借着月光在堂屋的台阶旁栽下几株萱草花。他有感而发，吟诵《游子诗》：“萱草生堂阶，游子行天涯。慈亲倚堂门，不见萱草花。”在我国，萱草花很早就以母亲花的身份萦绕于远离天涯的游子心中，以示对母亲的思念和祝福。

我读着孟郊的诗，心里酸楚满满，感觉之前自己没有完全读懂母亲为啥要特意和我一起种下萱草的初衷，很是愧疚。也有感而发，写下了第一首关于萱草花的诗：

《幽幽萱草眷眷情》

夏雨打湿了黄花，

我的心湿透了，

像吊在栅栏上的苦瓜，

凝眸窗外重重烟雨 重重雾纱。

只好在梦里回家。

女儿已苍颜白发，

女儿的儿女也已长大，

才懂得眷眷亲情，依依乡思

难以割舍下。

才明白老家的房前屋后，

种着那么多萱草，

原来那就是母亲花。

束束萱草，幽幽萱草花，

缕缕花香，绵绵无涯。

女儿自会有报答。

(2014年5月10日)

母亲品性犹如萱草花，默默奉献，默默思念着、盼望着自己儿女，堂前天伦榻前促膝。在姹紫嫣红的春天，不张扬不浮华，不与百花争春光。苏东坡有诗曰：“萱草虽微花，孤秀能自拔。亭亭乱叶中，一一芳心插。”待到初夏，悄然开放，消除世间忧愁，让人快乐，还能当做食材，像母亲一样供养我们长大。当我们身患病痛时，萱草花化成良药，医病疗伤。南朝谢惠连有诗曰：“积愤成疢痗，无萱将如何。”

可是我们这些远行的儿女，可曾体会母亲的所有的苦心。我们总想着等我们有了足够的时间，等我们有了足多的金钱，等我们有了足高的身份…….殊不知“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

那一年，父亲突然就不在了；不久，母亲也突然间离开了我。悲痛万分，整个世界似乎都坍塌了，没了父母亲，没有天地，没有了归根，成了无家可归，无处安放灵魂。为了纪念母亲又写了一首萱草花的诗：

《屋后萱草又花黄》

那一年，

在老院老屋后，

我们一起种下了萱草。

到了麦黄时节就开花，

一朵朵，像小伞，

橘黄，在夏风里摇荡。

你说想我了就看看这萱草。

我说想你了就回家，

摘些萱草花做成一道美味，

孝敬老娘。

如今又到了初夏麦梢正黄，

小院飘满了麦香，

楝子花落了一地，

失去了繁华，婉约着忧伤。

再也看不见你的身影，

找不到你的镰刀，

你的铁铲你的竹耙，

你的拐杖。

你没有等到这一季萱草开花，

你的深情厚爱我还没有报答。

拉不住你冰冷的手，

眼睁睁看着你去了那个地方。

对着苍天发狂。

以后的以后，

谁

站路口迎我回家？

谁

给我擦去脸上的泪花？

谁

给我讲那古老的神话？

谁

给我的漂泊留一道温暖的港？

屋后的萱草寂寞成伤，

只好，只好，

采下几枚萱草的花芽，

嫩嫩的绿，淡淡的黄，

为你泡上一杯萱草茶，

放在堂前，敬您，慢慢品尝。

不要再去赶集卖菜，

不要再去料理那些茄子黄瓜，

不要再去伺候那些猪狗猫羊？

这一生，你都不肯歇息过，

这一生，你很伟大！

在儿女的眼里，

你的人生很辉煌！

(2015年5月24日)

母亲一生喜素食。我也随了母亲的喜好。在吃上，我和母亲有六大共趣:一，好喝糊涂，人生难得糊涂嘛。二，好吃面条。宽窄粗细长短咸淡都可以，简单省事就齐。母亲做饭不会复杂，犹如做人。我亦如此，从母亲那里没有学到好厨艺。三，喜吃花生米，花生米数目多，吃的时间长。尤其是我每次回家，她总希望长些时间陪她吃饭，最好的方法上一道花生米。四，红薯丸子，红薯丸子是父亲拿手的厨艺，这个我学会了。因为我从小都体弱多病，非常消瘦，只要到了红薯季，我就吃得胖些。五，片状凉调莲藕，除了与我名字有关系外，多半是因为我从小走路早说话晚，怕我长得傻被人骗，就多吃莲藕，让我长心眼。母亲的良苦用心，我吃了那么多年莲藕，也没有长太多心眼。六，就是黄花菜，这个确是母亲她自己的象征。我们都喜欢吃，寄寓着母女相互思念之情。母亲会把晒干的萱草花保存好，用来给我冲茶饮。就是因为萱草花有补脑功效。还是希望她的儿女有脑子，能聪明些。我倒是把晒干的萱草花片，放在书册里不少，每当打开书页，读书时，萱草香混合着墨香，让我想起母亲，切切思念却不带悲伤。

萱草幽幽香，等我有足够的时间陪她吃饭，她却等不及。从小到大，母亲没少给我吃黄花菜，我学会了快乐的生活，忘却悲伤，却永远抹不去对母亲的怀念，也抹不掉浓得滴酸的乡愁。

没有母亲的几年里，在荒寞的老家屋后还能零星的看到自生自息的萱草，后来连零星的也没有了，只有回忆了《忆萱草》:

在老家的老屋后，

有一片萱草。丛丛簇簇，

深深如情，长长如丝，

掩映着墙垣的荒芜，

我的思念找不到路。

在一个梦一样的早晨，

挖一束萱草贴在痛处，

草尖上的露珠，根须上的黄土，

在花的心里，醅出一首诗，

还有一杯酒，

谁说萱草能忘忧？

抹不去对母亲的怀念，

挥不去永远的乡愁，

浓得滴酸流泪的乡愁啊！

幽幽萱草啊，

花叶味甘，根凉无毒性

疗愈忧伤，身轻目明

护儿女周全，没有忧伤

佑天下母亲安康福宁！

(2020年5月10日)

关于萱草，还有很多故事要讲；还有很多神话要插，说到这儿，我却没有了更多的赞美词为之歌唱。就借用晋夏侯湛《忘忧草赋》来表达我对萱草的一片深情吧：

“体柔性刚，蕙结兰芳。结纤根以立本兮，嘘灵渥于青云。顺阴阳以滋茂兮，笑含章之有文。远而望之，烛若丹霞照青天；近而观之，晔若芙蓉鉴绿泉。萋萋翠叶，灼灼朱华。炜若珠玉之树，焕如景宿之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