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板车上的时光

欣宇

街上的柏油路被太阳晒得发软，老式板车的木轮碾过时发出细碎的呻吟。白发老人佝着背，蓝布衫的肩线被汗水洇成深色。车斗里铺着褪色棉被，老妇人枕着药盒蜷缩其间，银发垂落如未融的霜。

我望着他枯瘦的胳膊暴起青筋，像古树根脉攀附在车把上。路过奶茶店明净的玻璃，老爷爷忽然侧头低语，车斗里的银丝便微微颤动——原来老妇人浑浊的眼睛始终追着他的背影。橱窗里映出他们交叠的影子，与那些捧着冰饮的情侣隔着两个世纪的晨昏。

梧桐叶漏下的光斑在他们身上摇晃，仿佛某种古老的密码。老爷爷停下擦汗时，老妇人布满褐斑的手正轻轻抚着车斗边缘，那里有经年累月磨出的光滑凹痕。车辙在柏油路上拖出蜿蜒的水痕，不是泪水，是老人保温杯里晾着的金银花茶。

城市像被按了慢放键，板车吱呀声里藏着六十年光阴。那些没说出口的"我爱你"，都变成了拐角处提前放慢的脚步，变成车斗里永远向阳摆放的软垫，变成烈日下不肯让老伴喝隔夜茶水的执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