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庄散记】（四十）‍在上海师范大学音乐学院——关于《英雄赞歌》的讲话

王家英(old_wg)

演讲人梅门造美篇制作王家英 各位老师，同学们好！关于《英雄赞歌》这首经典歌曲，袁晓群老师让我说几句相关的话。谢谢袁老师的信任和邀请。首先我想说的一句话是：“音乐有记录历史的功能，她记录的都是最鲜活，最生动的历史”。 比如：(唱）“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一唱歌脑子里出现的就是日本鬼子侵占东北。同胞流离失所。比如：（唱）“怒发冲冠凭栏处····”就是岳飞精忠报国抗金的形象。这都是记录的历史，鲜活的，生动的历史。 记得2022年我作为嘉宾出席第12届北京国际电影节。节目主持人李杨薇突然向我提问：“请问当您想念战友的时候，您都会做些什么呢？”她事先没有和我交流，这个问题太突然了啊！我稍一愣神回答道：“我就唱歌。”李杨薇第二个问题又来了：“您都唱什么歌？”。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随口唱了起来： （唱）“为什么战旗美如画？英雄的鲜血染红了它。为什么大地春常在？英雄的生命开鲜花。”我刚唱完，全场观众一齐站了起来，齐声高唱：（唱）“烽烟滚滚唱英雄······”那个场面之震撼，实在太感人了。我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止不住已经泪流满面了。 我想起了许多的曾经：朝鲜第二次战役，我负责转运一批伤员到后方去，到了那里，是个小山村，没有看见一个老乡，原来预定的后勤三分部医院也没有到达这里。我就只好找了间民房，安排了20多位伤员休息了。 身穿志愿军军服的我 突然发现一位重伤员嘴里一直念叨：“水，水，我要喝水！”。我连忙从灶房舀了一葫芦瓢凉水，但没有办法把水送到伤员的嘴里。我就一手把他抱了起来，用手指沾了一滴水摸在他的嘴唇边，这样摸了十多次，伤员感觉到水来了，慢慢地一点动着嘴唇，慢慢地安静下来了。我心想他喝了水，一定是舒服多了。但我逐渐感到抱他的这支胳膊越发的沉重起来，这位我还不知道名字的伤员，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在我怀中牺牲了······。我实在经受不起啊！不禁大哭起来（当时我快要17岁了）说：“对不起啊战友，我没有医，没有药，没有本事留住你的生命，我有罪，我有罪啊！”现在每当有烈士遗骨从韩国运回来，我就认真地看，在我怀里牺牲的那几位战友，他们回来了吗？没有人告诉我，也没有地方可问······我只能默默地为他们落泪！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我已经在总政歌舞团工作五六年了。那天领导说今天我们到北京电影制片厂去录音。进到录音棚，导演说今天录的一部新电影名叫《英雄儿女》是著名作家巴金到抗美援朝前线体验生活后创作的一部长篇小说《团圆》改编的。它的主题曲合唱《英雄赞歌》。我们拿到歌片看了看，就开始录音了。从那天开始我们连续三次录这首歌。第一次领唱的是原志愿军文工团女高音歌唱家，我们在保加利亚声乐班的同学蔡洪。第二次领唱的是华北军区文工团的女高音歌唱家马玉涛。第三次领唱的是空军政治部文工团的女高音歌唱家张映哲。我感觉他们三位的独唱都很好，但电影正式公映时用的是张映哲唱的那一版。而我们的合唱就那么四句，那时录音设备技术都很原始，一个字唱不好都得从头再录一遍。不像现在错一个字就重录这个字。这三位歌唱家每人录了三遍，我们就录了九遍。有点累，有点烦，但也快乐的忍受着。因为我知道那“美如画”的战旗上，也有我亲手掩埋的战友的鲜血啊！ 这就是我歌唱的青年英雄潘天炎 记得是在1952年初，我们38军在朝鲜三八线的白马山一线御敌。战士们在阵地上打退了美国鬼子的进攻，间歇的时间，退回到坑道里来休整，吃两口祖国人民送来的炒面，放松一下。我们就抓紧时间代表军部首长向战士们表示慰问。 胜利后朝鲜人民在白马山立碑纪念那次战役 给我伴奏的是二胡演奏家刘朴。我们两个人就是一个演出分队。节目是我自己创作的一个单弦牌子曲：《青年英雄潘天炎》，唱我们38军自己的英雄。我们已经跑遍了所有我们38军的山头坑道。战士们很累，听听音乐，听听故事放松一下，准备再战。那天突然接到让我们速回军部的电话，原来是八月一日要举行全军文艺汇演，志愿军要成立代表团与会。 我演唱单弦牌子曲《青年英雄潘天炎》三弦伴奏:王涛、四胡：刘朴 志愿军总部文艺处的曹欣处长来挑节目和演员。曹处长要听我在坑道里给战士们唱的《青年英雄潘天炎》。我有点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张口就来：（唱青年英雄潘天炎曲头：）“英雄坚守在鼎盖山，智勇双全。阻击敌人，独当一面，到现在他的英雄事迹，到处流传。·······”曹处长听了两句说：“不唱了，不唱了，你的嗓子有点疲劳，可能是这些日子太累了。但我告诉你们，这个节目挑上了，你们准备一下跟我走，回北京，参加会演。” 38军文工团的几位战友，后排右1梅门造 开幕式在北京先农坛体育场进行，我们排着整齐的队伍从主席台前经过，别的首长我们都没有见过照片，两眼一直盯着看毛主席。嗓子都喊哑了，曹处长一个劲的小声告诫我们：“注意爱护嗓子，明天就要演出啊！”我心想志愿军死都不怕，还怕嗓子哑吗？这位曹处长使劲瞪了我一眼。参加会演的结果出乎意料，我演唱的单弦《青年英雄潘天炎》获奖了。最让我高兴的是我的节目被选定到中南海去，给毛主席演唱。中南海怀仁堂那是多么神圣的地方啊！我在候场的时候从侧幕条边看见毛主席了，好高兴啊。突然我的肚子莫名其妙的疼了起来，我知道这是过于紧张的原因，只要一上台就不疼了。我的演唱毛主席很喜欢，我看到我甩的每一个包袱，主席都哈哈的笑了，老人家还和身边的首长耳语。我猜想，那是夸我唱得好哟！再后来到前线挑选我参加汇演的文艺处曹欣处长，参加了电影《英雄儿女》的剧本改编，在我们参加录音的时候，他也来了，有几分神秘地问我：“小梅，这个电影你看了吗？”我说看了呀，很感人啊，拍得很好。他又问：“那里面有个说大鼓书的你注意了吗？”我心里有些疑惑，问我这个干什么呀，曹处长认为我没有听懂他的问题，解释说：“你看啊，那个唱大鼓的像谁呀？”我这才明白了，不好意思的支吾着说：“那个唱大鼓书的是个女同志嘛！”曹处长认为我已经听懂了他的提问，高兴的笑了。 多年后我们和曹欣处长合影、我们是相处七十多年的朋友 我胸前有两枚朝鲜军功章，一枚是表彰我从事战勤工作荣立三等功。另一枚是是表彰我在火线从事文艺工作的突出贡献，再次荣立三等功。最后，还是回到我开始说的那句话：“音乐有记录历史的功能，《英雄赞歌》记录的就是抗美援朝最鲜活、最生动的历史。”我的讲话完了。谢谢大家，谢谢袁晓群老师！ 2025年5月9日，八十年前的今天德国法西斯投降 附:2022_08_13_20_梅老在12th 北京国际电影节讲话（节选电视实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