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哪吒他爸李靖能够成神？（下）

禾田雨石

为何哪吒他爸李靖能够成神？（下）

原创 kingofpigs

“你说他们多少人？”颉利可汗再次确认道。

“三千骑兵。”

颉利可汗连连摇头：“不对，李靖怎么敢只带三千骑兵就冲向我的王庭，他肯定只是一个先锋，他背后肯定就是大唐倾国而来的军队！”

惊慌之下，颉利可汗根本没有勇气与李靖交战，他选择了跳上马背，落荒而逃。

李靖到达之时，突厥军没了统帅，直接崩溃。

这位突厥大汗猜对了一半：李靖确实是先锋，不过他就是大军统帅，他确实是孤军深入，背后没有什么倾国之兵。

颉利可汗一路逃到了阴山，吓破胆的他，立马派使者去见李世民，表示愿意举国归附，言辞更是从未有过的谦卑。

不过他内心的算盘打的飞快，他并不打算真的臣服于唐，他此时手下还有数万部众，而此时刚刚入春。

他只要和唐议和，拖到夏天草青马肥，漠北还是他的天下。

李世民接待了突厥使者，同意了对方的请求，并派钦差去颉利可汗的营帐讨论议和之事。

李靖得知情况之后，决定一不做二不休，立马攻击颉利可汗。

副将张公瑾惊呆了，赶紧劝道：“皇上已经接受了议和，况且此时钦差就在对方营地里，我们怎能发动进攻？”

其实这话没错，“违反皇帝命令”和“误了钦差性命”这两个罪名，他们显然一个也担不起。

李靖却说：“突厥可汗虽然战败，可是北方部落依附突厥者众多，势力依旧强大，若是他拖延时间成功，事后再穿过瀚海沙漠，联合北方诸多部落，我们道路遥远，就再也无法追击。如今皇上的钦差就在他的营帐中，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们竟然敢发动攻击，破敌正在此刻！”

一切正如李靖所料，颉利可汗见到了李世民的钦差，终于放了心，他热情招待，营帐警戒也逐渐松懈。

此时，李靖正带军连夜前进，路上遇到突厥营寨就直接俘虏，保证无人能够走漏消息。

当颉利可汗宴饮之时，李靖这把大唐最锋利的匕首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李靖此战杀敌万余人，俘虏十万，牛羊牲畜无数，彻底击溃突厥主力。颉利可汗一度逃跑，最终被唐军俘获，带到了长安。

那一年，无数不封口的告捷文书，从阴山到瀚海，涌向长安报喜。原来依附突厥的部落，纷纷选择归附大唐，唐太宗李世民也有了“天可汗”的称号。

也是这一年，日本第一次派遣唐使来朝见。

至此，李世民在“迁都会议”上的豪言完全实现，而等待功臣李靖的，却是一封放在皇帝御案上的举报信。

四

举报信当然不是关于李靖违抗圣命。

这次军事上的巨大成功让唐朝君臣上上下下都喜不自胜，李世民才不会说自己曾经不让李靖动手呢。

在庆功宴上，太上皇李渊弹起了琴，皇帝李世民唱起了歌，曾经叱诧风云的突厥颉利可汗也在宴会上跳起了舞，成功完成了从“突厥大汗”到“长安舞王”的角色蜕变。（李渊父子开心应该是真的，至于颉利可汗是不是真开心，我也不会读心术，确实不太清楚啊。）

举报信也不是关于李靖无视钦差性命。诚实的说，李靖为了胜利确实没把钦差大人的小命当回事，不过这位钦差运气不错，在乱军之中成功自保。既然违反圣命都能翻篇，那钦差大人这场有惊无险的经历应该也算不得大事。

举报信是关于军事纪律的：李靖攻陷突厥王庭之时，军纪败坏，各种珍宝被抢劫一空，奏请将李靖交付军法处置。

李世民没有审判李靖，不过他在李靖班师回京后，仍然对他进行了斥责。

后来，李世民又对李靖说：“我不是杨坚那种人，不赏赐功臣，我只记你的功，不记你的罪。”之后赏了李靖一些绸缎。

李靖为何从严格治军，变为贪财好利？

他此时立下大功，几乎已经位极人臣，曾经在富甲天下的江南他都秋毫无犯，此时他为何要抢劫突厥王庭呢？

史料里并无明确解释。好在我们的历史足够长，很容易就能为李靖的行为找到答案。

战国末期，秦将王翦出征前，反复向秦始皇请求田产与财货，甚至在行军途中依旧派使者提醒秦始皇自己的要求。

部下不解，王翦说：“我如今掌握举国之兵，我要是不贪财，大王岂不是要怀疑我有异心？”

李世民是一个好皇帝，可是他为了至高的权力，可以亲手杀死自己的兄弟，斩首兄弟的所有儿子，再软禁自己的父亲。

如果他觉得有人威胁了他的地位，那他一定会让对方人头落地。

自此，李靖留在长安为官。

每次和众位宰相议事的时候，他都沉默寡言，非常慎重，就像不会说话一般。

几年后，李靖病重，要求辞职，李世民准许，不过保留了他的一切爵位和职官待遇。病势减轻之后，李靖还是隔几天去宰相办公的地方处理一些事务。

此时他已经六十四岁，哪怕按今天的标准，也要退休了。

老兵不死，只是慢慢凋零。

通常来说，一位战士的故事就会这样结束了，不过一辈子都不按常理出牌的李靖，再一次给了我们一个意外。

五

贞观九年，吐谷浑汗国攻击甘肃武威。

在消灭突厥之后，大唐再也不靠女子和亲换取和平，再也不靠重金贿赂换取退兵，对于任何犯我疆界者，都会主动出击。

李世民只是在犹豫主帅的人选。

此时，兵部尚书侯君集、刑部尚书李道宗等都已经颇有战功，可是此战要进军千里，直抵昆仑山脉与青藏高原，李世民依旧不放心他们担任主将。

李靖听闻消息，主动去找宰相房玄龄，表示自己愿意出征。

李世民立即同意。从三峡到岭南，从太湖到漠北，戎马半生的李靖离开了车轿，跨上了战马。

一瞬间，那个沉默少语的官僚再次变成了那名威震天下、令敌胆寒的大将。

李靖十二月出发，来年四月抵达青海，在西宁西北，一战击败吐谷浑军，诛杀吐谷浑亲王，顺便捕获了大量牲畜，充当军粮。李靖马不停蹄，继续西进，连败吐谷浑大军，如入无人之境。

吐谷浑军一路西退，李靖命人持续追击，从青海湖畔，一路追到了新疆塔克拉玛干沙漠，吐谷浑可汗死于沙漠之中。

西域众多被吐谷浑裹挟的部落，全部投降。

一个月后的五月十八日，李靖就上疏李世民，报告征服吐谷浑汗国。

李靖此时的军事能力，已然炉火纯青，仅仅是在西域作威作福的吐谷浑，只是他的一道下酒菜。

不过这次看似轻松的征讨，还有一个小插曲。

李世民在称帝以前受封秦王，历经玄武门之变这个残酷的政治斗争之后，在危难时刻紧紧站在李世民这边的很多秦王府旧人自然是鸡犬升天，其中有一个人叫高甑生。

他在西征的行军过程中，未能依照指定日期抵达目的地，被李靖责备。高甑生怀恨在心，向李世民控告李靖谋反。

经调查，此举纯属诬告，高甑生被判放逐边疆。

有人因为高甑生是秦王府功臣，请李世民网开一面，李世民说：“高甑生违背李靖的命令，又诬告李靖谋反，如果这都可以宽恕，那法律谁还遵守！”最终高甑生维持原判。

然而，李靖从此关上家门，不再接见宾客，哪怕是亲戚，一般也不再会面。

贞观二十三年，开府仪同三司、卫公李靖逝世，享年七十九岁。几天后，李世民也撒手人寰。

六

有很多人认为，李靖就恰巧比李世民早去世几天，这过于巧合，很可能是李世民觉得自己大限已到，身后无人是李靖敌手，派人害死了他。

历史中很多事情是无法证伪的，以李世民的行事风格，也确实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情。

不过我倾向于认为这就是个巧合。主要原因是，我觉得把谋杀和自己共同创造了中国历史上最鼎盛时代的将领的罪名，无端安在李世民头上，有点过于恶毒。

现代法律毕竟讲究疑罪从无，我们就不要毫无证据地进行一些过度揣测了吧。

李靖的一生自然是个传奇，在唐代就有人开始神化李靖，有了很多奇幻故事，比如他和红拂女的绯闻等，在这些故事中李靖的形象还和历史有些关联，而在之后的《封神演义》与《西游记》中，李靖的形象就已经和历史没有多大关系了。(本文并不参考小说等通俗文学，文中的每一个故事，每一段对话，都在正史中有对应的文言记载，我只是做一些文学的加工与剪辑。怎奈我水平有限，拙笔之下，无法翻译出文言史书中那些简练动人语句的精髓，如果大家感兴趣，还是推荐去读《资治通鉴》与新、旧《唐书》中的相关部分。)

我觉得李靖在后世中不断被神话，其实并不难理解。

意大利历史学家克罗齐认为，历史并非纯粹客观的“过去事实”，而是人们基于当下的关切、视角和价值观对过去进行的重构。

用一句名言来说，就是“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

比如在明末清初，最有能力，最顾全大局的将领显然是李定国，可是他主要在西南各省活动，导致他在当代的知名度，显然远远不及与他同时代从殖民者手中光复台湾的郑成功。

基于此，我们很容易理解李靖的神化。

在李靖身后的时代，那支征伐四方，战无不胜的军队不复存在，唐朝陷于安史之乱导致的军阀割据之中，后世的北宋更是连河北地区都失去了控制，更遑论扫平漠北。

身为宋人的司马光与欧阳修，在史书中对于李靖的功绩与那个时代国家强大的向往跃然纸上。

在接下来的历史中，契丹人、金人、蒙古人也是如同突厥一般，从北方以泰山压顶之势击破中原。

从宏观历史来说，游牧民族南下是一种无法避免的趋势，也为我们的民族带来了许多坚强尚武的气象。

不过对于生活在那个时代的人民来说，游牧民族南下带来的更多是无尽的杀戮与迫害，人们自然希望那位战无不胜的李靖能够保护他们不受异族的侵扰。

况且封建时代的人民往往生活在外族与自己政府的共同压迫中，所谓“贼过如梳，兵过如篦”，贪婪的己方士卒往往比敌人更加可怕。

李靖治军爱民、荡平北方的形象，必然会被时事不断放大，抬高，最终成神。

在李靖去世后百年，唐王朝已经处于安史之乱前夕。

杨国忠和杨玉环受到唐玄宗无尽的宠信，杨氏的亲族也都乘机横行不法，鱼肉百姓。

这些权贵的住宅受到法规限制，规格不能无限扩张，就强占他人房间使用，连李靖的家庙，也被杨家班当成了马厩。

一年冬天的时候，皇帝唐玄宗收到了一封奏书:“臣征讨契丹到达北平，一日梦到了李靖将军和我说他缺少供奉，我就为他建了一座庙。”

这种小事唐玄宗不会在意，就像他不可能知道李靖的家庙里正拴着谁的马，他把奏书扔在一边，打算尝一口给贵妃进贡的荔枝是否美味。

奏书的主人是安禄山，此时的他发现李靖的庙中长出了灵芝，他遥望着李靖曾经驰骋的漠北，慢慢将目光转向了长安。

注解：李靖（571年－649年），字药师，唐朝名将，雍州三原（今陕西三原）人，是初唐军事统帅，以卓越的战略眼光和军事才能著称，辅佐李渊、李世民父子平定天下，北破突厥、西定吐谷浑，为唐朝的建立和巩固立下赫赫战功。

李靖出身将门，祖父李崇义曾任北魏殷州刺史，父亲李诠为隋朝赵郡太守，舅舅是隋朝名将韩擒虎（灭陈功臣），自幼研习兵法。

初入隋朝为官，历任长安县功曹、殿内直长、驾部员外郎等职。

隋朝末年，天下大乱，李靖时任马邑郡丞（今山西朔州），察觉李渊有反隋迹象，欲前往江都向隋炀帝告发，途中因战乱滞留长安。

617年，李渊攻克长安后俘获李靖，欲将其处死，李靖临刑前高呼：“公起义兵，本为天下除暴乱，不欲就大事，而以私怨斩壮士乎？”李世民欣赏其胆识，将他救下，此后李靖归入李世民麾下，开启军事生涯。

贞观初年，东突厥颉利可汗屡犯边境。629年，李靖任定襄道行军总管，率十万大军分六路北伐。次年正月，他亲率3000精骑冒雪奇袭定襄（今内蒙古和林格尔）。随后李靖又在阴山设伏，歼灭突厥万余人，俘虏颉利可汗，东突厥汗国灭亡。此役是中原王朝对游牧民族的重大胜利。

635年，吐谷浑可汗伏允侵扰河西，63岁的李靖仍主动请命挂帅，任西海道行军大总管，率部西征。吐谷浑据有青海，李靖在积石山（今青海阿尼玛卿山）大破吐谷浑，从此唐朝控制青海地区，保障了丝绸之路畅通。

东突厥之战后，李靖升任尚书右仆射（宰相），参与朝政。他虽善于军事，却为人谦和。

643年，李世民为表彰功臣，将李靖等24人图像绘于凌烟阁，李靖位列第八。

649年病逝，享年79岁，赠司徒、并州都督，封卫国公，谥号“景武”。

李靖著有《李靖六军镜》《卫公兵法》等兵书。他的一生“南平吴会，北清沙漠，西定慕容”，是中国古代少有的“出将入相，文武双全”的军事家，成为后世武将的典范。

神话中的“李靖”（托塔李天王）的原型是佛教四大天王中的北方多闻天王毗沙门，唐代佛教兴盛，毗沙门天王因“护持国土、赐福众生”的信仰被民间广泛崇拜。宋代以后，道教将毗沙门天王本土化，融入中国神仙体系，改名“托塔李天王”，并赋予其凡人出身（传说为陈塘关总兵），逐渐与民间对历史人物李靖的精神崇拜融合。

在明代《西游记》中，托塔李天王首次明确成为哪吒的父亲，书中设定其为天宫将领，手持玲珑宝塔。

《封神演义》进一步细化情节，将李靖塑造为姜子牙麾下将领，哪吒为三太子，增加了“灵珠子转世”“李靖修道成仙”等设定，强化了父子神话关系。这种“历史人物神格化”的现象在中华文化中较为常见，体现了宗教、民间传说与文学对历史英雄人物的精神崇拜与文学演绎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