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山风,记得少年模样

驿站的虹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怀柔的山风总裹着草木香,十日前那三十九张面孔就浸在这股清冽的春风里。此刻,我坐在家中书案前,纸页间总浮起少年们跃动的影子,像被山泉冲刷过的鹅卵石,在记忆里愈发鲜明起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一日,我作为社会辅导员认识了初二这个集体,也认识了这两位少年,他们就是两簇跳动的火苗,生生不息可以燎原之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记忆里,那一日,男班长A君奔跑时,他没有穿校服,一件白色外套跑起来鼓成风帆,尤其显眼。他天真烂漫,自由狂野,有14岁孩子的本真,好动、好玩,各种新鲜的他都去尝试,但又成熟的恰到好处,他守纪律,听召唤,说集合就集合,说排队就排队,说不让玩儿,他虽然抱怨几句,但是也能服从,这让我看到他身上不缺乏的一种责任,一种作为班长带头示范的责任。而且,他一整天始终都是一种积极投入的状态,令人欣赏和赞叹。这样的一个少年,他自由的笑声仿佛能把满山松针都震得簌簌作响,他展现出来的那些美好瞬间,至今还我的眼前久久不肯退去。投飞盘那刻,我眼看着这个十四岁的灵魂如何在规矩与天性间游走——试投时十发九中的得意,正式比赛却颗粒无收的懊恼,都真实得如同山壁上棱角分明的岩石。最难得是,那双总想多捡几个飞盘的手,终究还是规规矩矩地垂在裤缝两侧,倒映着天光的瞳仁里满是清纯的希望。还记得,他接过我买的可乐时的迟疑,像极了一只警觉的幼鹿,“我不能要。”“都买了咋么吧?”他离去却又匆匆返回,忽又仰头笑得坦荡:"老师,等拿回手机就加您微信,您先加我吧。"我知道这承诺里藏着怎样的信任,这个少年笃定诚信的眼神比山涧更清透,容不得半点含混,怎能不让我这个大人感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女班长B妞,则是另一番气象。马尾辫在丛林穿越时散成流云,集合哨响的刹那又能即刻收拢成利落的弧度。她管纪律时不拿腔作调,单是往青石上一站,眉梢眼角都浸着令人信服的亮堂。最妙是玩集体配合垫球时的模样,校服沾满草屑仍冲锋在前,被撞倒地时还要摆出夸张造型,把严肃训练搅成满地的欢腾,在一旁的我也经不住开怀大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喜欢他们两个的摸样,14岁青少年应该有的摸样。他们追着风跑,却比风更快,脚尖掠过的地方,蒲公英的绒球在刹那间炸开,仿佛千万枚降落伞蓬勃地飘向未知的远方。是呀,这年纪,他们该有双沾着草汁的手;这个年级,他们该有双六棱水晶的眼睛;这个年级,他们该有个爽朗笑起来的模样……这样的少年,他们站在时间的河畔,他们不会用隐喻包裹自己的真心,他们每个眼神都应该是直白的抒情诗。</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山间一日,三十九种青春在晨雾里舒展。二十个是闹春的雀儿,追着风筝能跑成流动的云;十余个静若潭水,却在树叶标本制作时忽然眼瞳发亮;唯四五个总游离在人群外,把矿泉水瓶踢得哐当响——那一日,我试图接触她们的内心,却深得透骨,终究也不知道是何原因。今日想起犹不得释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艾瑞克森说青春是寻找自我的迷宫,我却觉得他们更应该像山间的白桦,看似稚嫩却已生出自己的年轮。那个拒绝做"专注学习那一类"的A君,拉起风筝线向狂野奔跑时,分明有着超越课本的灵慧和自由奔放的灵魂;B妞在午餐时招呼同学们的架势,早显露出将帅之风。最动人的是他们的边界感,既不全然顺从也不刻意叛逆,像懂得与山风共舞的竹海,摇曳中自存风骨。</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但是,游离在人群外的这几个孩子呢?她们在寻找自我的迷宫里迷路了,这不仅是简单的“不合群”问题,更像是当代教育应关注的深层问题吧?如何用轻松的语言来寻找她们迷失的灵魂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躲在一旁赌气的少年总让我想起深秋的含羞草,他蜷缩着,仿佛触碰空气都会灼伤。也像是退潮时,被遗落在沙滩上的贝壳,用坚硬的螺旋纹路裹住柔软的内里。她们成长中收到过哪些伤痛?竟然通过“拒绝参与”建立心理防御机制,宁愿主动疏离以避免潜在的还未发生的否定。或者是学习压力下造成的多重认知负荷,让她们选择“不合群”?心理学家说每个少年体内都藏着枚温度计,时刻丈量着群体的温度。当集体活动无法提供与其价值体系匹配的获得感时,他们也会本能地进行“注意力经济”的理性选择,从而优先放弃感性认知的快乐。也就是说,那些敏感的刻度,总在预感寒流时先行收缩,那些刻意疏离的姿态里,藏着比拥抱更炽烈的生长痛。他们也想无拘无束地玩耍,可是,他们在苛刻的成长环境中没学会怎么玩。</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教育的终极关怀在于唤醒主体性而非塑造服从性。当教育不再是一元化的规训,而是成为多元价值共生的孵化器,那些“杵在旁边”的身影终将在自主选择的节奏中找到与世界对话的方式。这需要教育者完成从“管理者”到“场景师”的认知跃迁,在尊重个体生命节律的前提下,编织更具包容性的成长网络。山风,记得少年模样,我感谢那些早醒昭觉的家长,成就了少年应有的摸样。</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暮色漫过山脊时,A君突然指着西天惊呼:"火烧云!"三十九张仰起的脸庞被镀成金红。此刻,忽然懂得,让人念念不忘的从来不是某个具体身影,而是他们身上那份正在抽穗的生机——如同怀柔的山,既容得下苍劲古松,也护得住倔强新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作为教育工作者,我们加油吧,任重道远。</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