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何求？迟到的领悟！

细D

　　人生如梦、人生如戏、人生如棋、人生如逆旅……这是很多中国文人墨客在描述人生或人生意义时喜欢用的形容词语，翻开那本《名人名言》，在“人生”栏目中，还可以找到更多古今中外名人如何看待人生意义的格言和警句，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这些名人也因此成为我们青少年学习的榜样或摹仿的对象，他们对待人生的看法和态度，直接影响着青少年在追求人生幸福道路上的选择，但人生道路没有统一标准，那么，人一生何求？

人生本是一张单程票，按人类的平均寿命来算，人一生最长大概也就是三个三十年，第一个三十年为青春无悔，第二个三十年，为柴米油盐，第三个三十年，为老有所依。不同的年龄有不同的取舍，不同的岁月有不同的生活，过好每个年龄段的自己，就是人生最大的收获。

　　作为50后的细D，第一个30年其实并不幸福，甚至是痛苦的，身为“大跃进”产物的我，出生后就紧接着遇上全国三年的饥荒，尝过饥寒交迫的味道；经历了十年“浩劫”，遭受过由红变黑的家庭厄运（父亲早年参加革命，文革期间被打成大叛徒、走资派，受牢狱之灾数年），在本应是学知识长身体的少年时代，却成了“读书无用论”的受害者，然而，没有多少知识的我们，又被当成是知识青年，到“广阔天地”贡献了我们最宝贵的青春。我第一个30年，快乐不多，忧愁不少，少年丧父、务农艰辛、高考落榜、工作失意……可谓“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语人无二三。”但即使人生旅途遭遇到种种的不公、不顺，细D对自己的人生道路也从没有悲观过，因为，我还有本钱，正处于“春风得意马蹄疾，不信人间有别离。”的年龄，“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鼓励我要自强、自立，要出人头地。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理想和人生目标，还记得，当年有部前苏联的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小说的主人翁保尔·柯察金成为万千中国青年的楷模，他说过的这段话几乎大部分我的同龄人都能熟背，“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对于每个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回忆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愧，在临死的时候，他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这段话成为我们那一代青年人的人生观和奋斗目标！我们天然地把自己当成是革命事业的接班人，共产主义一定能实现是我们坚定的信念。第一个30年，现在回头看，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虽然“人生如梦”，但我“青春无悔”！年青时经历过的磨难不是一件坏事，挫折也好，忧伤也罢，后来都成为自己人生道路中的宝贵财富。

　　进入人生第二个三十年（1988-2018）时，细D已成家立室，上有老下有小，到了“忆曾年少青云志，回首顾盼老少安。”的年龄，虽然理想仍在，但有时也要为柴米油盐“折腰”。从农村招工回城后，细D干的是汽车修理工活，我当然不甘心天天穿着满身油屎的工作服钻车底，77年恢复高考后连续两次高考名落孙山，但我求学的“贼心不死”，五年后，终于通过了考试，又半脱产读了三年的电视大学经济类，学的是商业会计专业，可惜此生从未当过一天会计，不过，后来也曾在一个中专财会班教过商业会计和商业统计的课，至今有时仍会在街上遇见叫我老师的学生呢，总算是得到一点点的安慰。有了文凭后，身份变成国家干部，我被安排进入机关工作，且很快通过考试，成为当年县里最年轻的中级经济师，在当时的县商业局宣教股、秘书股、商管股当过正副股长，最后还当了商业总公司的总经理，在没有后台、没有靠山的前提下，我也算是够努力了。

我的第二个30年，正是国家实行全面开放改革，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建设四个现代化最重要的阶段，我有幸亲身参与和见证了它的全过程。这30年，当然也是我人生旅途中最重要的三十年，随着工作环境的变更、职务的升迁、社会地位的提高，也涉足了官场和商场，最后还完成了从出入有豪车、顿顿有隹肴的国企老总，到下岗平民百姓的角色转换……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既走过上坡路，也走过下坡的路，长见识了！第二个30年的经历好象是这首时代曲的完美演绎：“曾在高高低低、弯弯曲曲中跌倒，才骤觉开开心心已极好。”随着人生阅历的丰富，我对人生的意义有了更深的认识，所谓“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人人是演员，个个也观众，他唱罢来汝登场；而“人生如棋”，同样是，人人是棋手，个个皆棋子，更使我看清人性的丑陋，官场也好，商场也罢，形同战场，涉足在内步步惊心。酸甜苦辣，只能自己品味，这就是人生！

　　2018年，我踏入第三个三十年，才过三年，全球便迎来了史无前例的新冠疫情，中国人民经历了三年多上下同心抗击疫情，终于取得了胜利。一场疫情使人类社会受到重挫，细D身边很多熟识的亲朋好友也因此离开了人世，从此以后，我的人生观也发生了转变，甚至开始怀疑起人生的意义来。有人说，人生没有意义！人活着就三句话：莫名其妙的来，无可奈何的活着，不知所以然的死去，仅此而已。作家贾平凹在他的《自在独行》中写道：“人既然如蚂蚁一样来到世上，忽生忽死，忽聚忽散，短短数十年里，该自在就自在吧，该潇洒就潇洒吧，各自完满自己的这段生命，这就是生存的全部意义。”现代科学告诉我们，宇宙中存在一个让人绝望的定律——熵增定律，熵增是不可逆的，即使我们做任何努力，人类终将走向灭亡，宇宙终将归于热寂，所以科学家称它为最让人绝望的定律。伟大的物理学家薛定谔曾说过：“生命以负熵为生，人活着就是对抗熵增定律。”既然如此，那我们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我们努力的意义又是什么呢？我开始迷茫起来……既然人生没有意义，那为什么我们人类文明数千年来，国与国之间、各种族民族之间、各种宗教团体之间的战争和掠夺从未停止过；现实生活中的大国博弈山崩地裂；社会上的大集团也好小单位也罢，甚至人与人之间总是充满着各种利益之争，甚至还有句口号叫做：“生命不息。战斗不止！”这到底是为什么？人们在争什么？人啊人，我们究竟一生何求？究竟什么才是人生的真谛？

　　细D最后一个三十年，人生已经进入下半场，退休生活带给我最大的好处是，有充足的时间静下心来看自己喜欢的书籍。近期我看过美国著名天文学家卡尔·萨根（Carl Sagan)的一本书《Pale Blue Dot》，中文书名《暗淡蓝点》，书中观点开阔了我的视野，也更新了我的人生观念。

　　1977年9月5日，细D仍在广阔天地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美国的NASA向太空发射了探测器旅行者1号，开展探索外星生命的旅途，探测器的两侧各有一块镀金圆盘唱片，上面有太阳系和地球在宇宙中的位置，还录有地球大海的涛声，小鸟的鸣叫和中国古曲“流水”等。1990年2月14日，当时旅行者1号已飞抵距离地球约64亿公里的位置，NASA指令其调转相机方向，拍摄了一张包含太阳系主要行星的“全家福”，其中地球仅以“暗淡蓝点”的形式呈现，占据不到0.12像素。这张照片成为旅行者1号传回地球的最后影像。卡尔·萨根受此照片启发，撰写了同名著作《暗淡蓝点》，书中写道：“在这微小的光点上，所有的人类历史、文明与争端都在此上演。”

　　这张地球照片，来自64亿公里外对地球的回眸，令生活在地球上的人类害怕，暗淡蓝点的出现，第一次让人直观地看到了地球在宇宙中的渺小，以往从太空拍摄的地球照片都是蓝海白云，但这次什么都没了，只剩下一个0.12像素的微弱光点，当时这个点上有52.6亿人，现在有80亿人。地球的脆弱，人类文明的脆弱，在这张照片里一览无余，只需要一次小行星撞击，或者临近的超新星爆发，或者是太阳打个喷嚏，人类文明就得在地球上报销。没有什么能比从遥远太空拍摄到我们微小世界的这张照片，更能展示人类的自负有多愚蠢。我们的星球只是茫茫宇宙黑暗中的一颗孤独的尘埃，只是浩瀚宇宙舞台上的一个小舞台，简直是微不足道。

　　1994年萨根在康奈尔大学演讲，讲台后面有展示“暗淡蓝点”照片的大屏幕，他指着背后的照片说：“我们成功地拍下这张照片，如果你仔细看，你会看到一个点，那就是这里，这是我们的家园，每一个你听说过的人，每一个曾经活着的人，都在上面度过了他们的一生。”

　　他在书中写道：“我们所有的欢乐和痛苦的总和，成千上万自信的宗教、意识形态和经济学说，每一个猎人和觅食者，每一个英雄和懦夫，每一个文明的创造者和毁灭者，每一个国王和农民，每一对恋爱中的年轻夫妇，每一个充满希望的孩子，每一个母亲和父亲，每一个发明家和探险家，每一个道德教师，每一个超级明星，每一个最高领导人，我们历史上的每一个圣人和罪人……我们一切的一切，全部存在于这样一粒悬浮在一束阳光中的尘埃上。”

　　照片“暗淡蓝点”引发了人们对人类文明、战争与环境保护的深刻反思，人类的故作深沉，我们想象出来的自我重要性，我们以为自己在宇宙里有什么特权的错觉，一直被这颗发着微弱蓝光的小点挑战着，照片显示地球的脆弱性也提醒人类，我们的责任：互相间更加和善的对待彼此，维护和珍惜这颗暗淡蓝色的小点——这个我们目前所知唯一共同的家园。

一天一年一辈子，流年就在弹指间。我们总是经历得太快，但却总是领悟得太晚。细D在最后一个30年，年近古稀之时，才开始明白“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逐渐领悟到人生的真谛：人生没有标准答案，活成别人眼中的“应该”，远不如成为自己喜欢的模样，我们终其一生寻找的，应该是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和想要成为的人。

　　“天地茫茫，世事沧桑，生命无常，何须奔忙！烦嚣俗尘，逐利追名，殊不知穷通有数，祸福缘定。”回顾自己的一生，平凡也好，精彩也罢，不过是这天地间，匆匆的一个过客而已。一生何求？细D觉得：人这一辈子，也就是短短几十年，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最后都得回归尘土，不管是功成名就，还是普普通通，只要为了生活努力过，就可以问心无愧，这世界，我来过，体验过，哪怕一辈子普普通通，生活重复又枯燥，只要有个安稳的家，身体安康，在最后的三十年老有所乐、老有所依，那就够了。

　　若问人生如什么？我觉得人生如“暗淡蓝点”既渺小，又微不足道，若再问我一生何求？细D只能用宋代大文豪苏东坡的诗来回答：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细D随笔

2025年5月9日星期五

（随笔部分照片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