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天堂的槐花邮差

慧（不加微不私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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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翻开日历，"母亲节"三个字猝不及防撞进眼底。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我寄礼物给母亲的时候。今年的母亲节，我已经没有母亲了，眼泪不听话地从眼睛里溢出来，好想问一问母亲，天堂里有母亲节吗？

初夏的槐花香飘进窗台时，我又习惯性点开了购物软件。指尖在老年鞋专区停顿的刹那，鼻腔突然再一次泛起酸涩。恍惚看见母亲踮着脚尖往我车筐里塞槐花饼的模样。那个总穿着灰布衫踮着脚替我晒槐花的老人，已经离开一百多天了。

老宅拆迁已经六年了，拆迁过渡的六年里，母亲在四个子女家轮流养病，我总想着等回迁房装好电梯就接母亲长住。遗憾的是在回迁前夕母亲永远离开了人世。

新居钥匙在清明雨中泛着冷光。推开大哥家虚掩的房门，糖蒜坛沿结着去年的霜花，倒映母亲常坐的藤椅。印着红双喜的搪瓷盆蜷在角落，盛着凌晨三点的雾气——原来我五十年的岁月，都是母亲用皱纹和面团反复揉捏的晨昏。

在拆迁飞扬的尘土里，那床蓝印花被褥终究没能从废墟里打捞出来。三十年前儿子出水痘的泪痕，六十岁母亲蹚着冰碴采回的忍冬藤，连同棉鞋冻成的硬壳，都成了视频通话里哥姐鬓角渐生的白霜。他们守着母亲辗转的三千多个长夜，而我总在挂断后望着未竣工的电梯井发呆。

槐香漫进新居，我终于学会在发面时留三分余地。蒸汽模糊镜片的瞬间，忽然读懂母亲临终前掖被角的颤栗——她把最后的气力都揉进了面里，让每块发面饼都裹着止痛的月光。

收音机里的评书永远停在第一百零三回。照片边缘的折痕是我南下时行李箱碾过的褶皱，十年的病塌床前，母亲枯瘦的手悬在半空，儿女的衣扣松了，却再难触碰。哥哥姐姐开始读报纸给母亲听，声音清亮如她教他们系红领巾的年纪……世间有轮回，你养我们小，我们养您老。

暮色漫过窗台时，满地槐花忽然旋成信笺。我对着蒸锅噗噗的白汽呢喃："往天堂寄唠叨要贴几张邮票？"槐花馅混着泪滴进面里，恍惚听见母亲笑答："多蒸些开花馒头当邮费。"

风铃晃着发面的余温穿过云层，那里该有永不拆迁的院落，正飘着新蒸的槐花香气。母亲节这天，我要把沾满面粉的围裙系成蝴蝶结，托路过的槐花邮差捎去最甜的絮语：妈妈，记得查收开满馒头花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