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小院

四叶草

<p class="ql-block">  母亲走了,撇下她经营了大半辈子的小院,孤零零地飘摇在四季里。</p><p class="ql-block"> 母亲走了快四年了,每年七月初六下午我都会和哥哥回老家小院的老屋去给她上供。每次推开院门的时候,我的心都是沉沉的,隐隐作痛。</p><p class="ql-block"> 母亲走后,院子再没人打理,院门一开满眼蓬蒿,已经高过了我的头顶,我只能小心翼翼地扒开一条小路,走到屋前。房屋更是斑驳颓落,哥哥说屋后檐上长了好多棵榆树,一下雨满屋地漏水,听的我浑身荒凉、泪眼婆娑。</p><p class="ql-block"> 上完供,我一点也不想待在屋里,因了屋里有太多的记忆,它们会刺痛我想念母亲的灵魂,会让我失声痛哭,我怕母亲的在天之灵听到了会心疼,于是我总会蹲在屋前的月台上……思绪越过那些蓬蒿,回到童年那所有母亲的、贮存着无尽快乐和温馨的小院。</p><p class="ql-block"> 那时的小院方方正正的,东南角上是一个双开的小门,对着门的是一棵沙果树,树东面是一条通向屋子的窄窄的小土路,溜光溜光的,一年四季都干干净净的。除了小路和四间屋前的一些空地,院子其余部分都隔在篱笆里。 </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篱笆里面是我的乐园。</p><p class="ql-block"> 在那些缺衣少食的岁月里,父亲总是想着法的给我们创造“福利”,沙果树的北面栽着一棵鸭梨树,再往北是一棵红苹果树,正对着堂屋门的是一红一白的两树葡萄,它的西面是苹果梨树(它现在依然健在,每年结好多梨子,依然童年的味道,大概它是父母留给我们的最真的念想吧),苹果梨树南面是杏树,再往南是红海棠,这些还不够,沙果树上嫁接了槟子,杏树上嫁接了李子,海棠上嫁接了黄元帅。这使得小院一年四季都不寂寞。</p> <p class="ql-block">  春天的时候树上的花争相绽放,朱自清笔下“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的词眼用在这里一点都不夸张,更有那赶来凑热闹的嗡嗡的蜜蜂,和蹦来跳去哼着儿歌的我,成就了一副动态的小院风景画。</p><p class="ql-block"> 这时节,一年到头都没闲过的母亲更忙了。白天大部分时间她都会去生产队劳动,所以她只能起早贪黑做好一日三餐和家务,还得抽空经心打理她的小院:果树的中间是她的菜畦,绿油油的韭菜,刚刚栽下的各种瓜呀菜呀的幼苗,都在母亲的呵护下,对着太阳,咧着嘴,笑着,长着……这时候的母亲便一手托着腰、一手擦着汗,也笑着……</p><p class="ql-block"> 夏天的时候,馋嘴的我便会在院里寻找“零食”:圆圆胖胖的西红柿、长长绿绿的黄瓜、树上嫩嫩涩涩的小果,甚至韭菜、小葱,都成了我口里的美味。当然了,小院里的蔬菜更成就了母亲餐桌上的佳肴,吃不完的菜母亲便会把它们晒干存起来。也因了有母亲的小院,在那些青黄不接的日子里,我们的餐桌上从没出现过蔬菜危机。</p> <p class="ql-block">  最诱人的还是秋天的小院,满树满树的果子都熟了,放学后远远的就会闻见那香味,恨不得一步窜到树下,摘一个鸭梨,一口咬下去,满口香甜水灵,闭上眼,世界仿佛只剩下了幸福。快要上冻的时候,母亲便和大哥把所有的果子和葡萄采摘下来,贮存在地窖里,零零碎碎的吃上一个冬天。果子摘完了,树叶落了,挂在架葡萄的杆子上的冬瓜便会突兀在眼前:黄的、橙的、绿的、花的……长的、圆的、扁的,吊在杆子上,灯笼似的,大哥把它们摘下来,我和二哥把它们抱回屋。母亲总说“小心点,别摔了”,那可是半个冬天的蔬菜加口粮啊,怎么会不小心呢。</p><p class="ql-block"> 冬天的小院显得光秃秃的,幸好时不时的会有一场雪来增添快乐,雪一下,我便缠着俩哥哥堆雪人。我会给雪人安上煤块当眼睛,二哥给它安上胡萝卜当鼻子,再给它戴上父亲的草帽,围上母亲的围巾,肩膀上插两把扫帚,吓得平日里雄赳赳的大公鸡带着它的一群母鸡躲得远远的。偶尔的,二哥也会给我来个偷袭,一个雪球扔进我脖颈里,凉飕飕的,我便追着、赶着,还击他,他笑着跑着,回过头来大声喊着:“追不到,追不到……”吐着舌头,拌着鬼脸……这时候缝着千层底的母亲便会走出来,乐呵呵地看着我们,大声说着:“小心点,别摔倒!”</p><p class="ql-block"> 就这样,母亲的小院伴着我度过了清贫却也富有的童年。</p><p class="ql-block"> 如今,五十多年过去了,父母亲也都相继离我们而去了,老屋里没有了母亲的味道,小院里看不见了母亲的身影,再回小院只有满眼杂芜、胸口上滋生着蓬草般的难过。</p><p class="ql-block"> 明天是母亲节,我想回去看看母亲的小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