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巳春暮十首

歧凫

春事既阑，庭柯暗换。蕉叶蜷而未展，似抱深忧；柳丝垂而难扬，如含倦意。风过之所，杨花扑簌沾衣，恍若旧年心事；雨歇之时，藤蔓攀援绕砌，悄递新绿消息。

予之于兹，今岁春暮，更添别样心绪。

十叠长吟，非为赋愁，实记光阴过隙时，那些低垂之枝柯如何承接雨露，斑驳之日影怎样温暖苔痕。

今将此组诗结集，前后辅以序跋，以全其章，望能留存此一段暮春情思。

春暮十首序

蕉心半展怯风吹，柳眼噙丝渐觉垂。

雨湿更催杨絮泪，春寒偏瘦海棠枝。

藤扶老干生新脉，云散余晖照晚时。

纵是园中花事少，松窗竹影总相随。

其一，

眉山愁锁困身颓，晓梦惊惶又几回。

乱树摇枝栖不稳，残更漏箭响频催。

心舟恐覆天将陷，意马难羁事尽悲。

且待清风驱瘴雾，云涛散去九重帷。

​其二，

沉郁羁缠事怎调，疾风骤至势难消。

眸凝惊处愁堆絮，心乱思时念起潮。

蕉绿未舒期雨露，萱青长在望春韶。

东君已送生机暖，待得晴光满碧霄。

其三，

蕉绿槐黄影怯风，深帷自映晓灯红。

满怀乱绪千峰雾，一抹愁痕半月弓。

乍见霞光青霭外，似听莺语碧云空。

扶身渐觉春衫厚，暖日生香杏苑中。

其四，

风摇萱草落花枝，蕉绿窗前泪雨丝。

眉锁秋云难自解，心忧冬雪怎堪持。

灯扶孤影壁如纸，衣覆羸躯步似迟。

五日阴晴殊未定，只将心向艳阳时。

​其五

雨生百谷暮春时，絮乱花飞入暗思。

滴沥蕉心难展叶，迷蒙柳眼却含丝。

愁云蔽日终非久，喜鹊鸣枝定有期。

且待晴光梳翠影，新篁破箨复青姿。

其六，

蕉绿萦窗意未休，近光逝水去如流。

抬头云影皆生怯，侧耳风声亦起愁。

纵忘晨炊频问米，莫惊暮霭又遮楼。

漫看银杏抽新叶，长沐春晖暖眼眸。

其七，

叠岫层云遮日阴，莺藏絮乱入春深。

低垂老树愁风影，颤袅空枝怯鸟音。

藤蔓有心扶弱骨，花香无语慰衰襟。

夕晖欲唤朝阳起，且共烟霞栖旧林。

其八，

夜听滴阶惊晓晨，雨垂帘幕冷侵身。

檐声到枕疑无寐，风动敲窗似不匀。

春老难禁春出褶，月亏更觉月伤神。

阴晴变化何须问，且守庭前笑语亲。

其九，

雨滴屋檐成乱麻，残星半月透窗纱。

空庭絮尽惊春晚，白璧沉昏叹日斜。

怎遣愁心心不定，欲扶筇杖杖难拿。

晴云能解风来意，且共老藤栖晚霞。

其十，

花飞絮乱总伤魂，几度凭栏探晓痕。

叶抱瘦枝春渐老，藤延疏蔓绿犹存。

风回故地消陈迹，雨发新芽润旧根。

守得晴光舒寸草，庭前松影伴晨昏。

春暮十首跋

夏荫初浓日影加，盛衰物态互交差。

骤收宿雨蕉还绿，渐起荷风柳半斜。

垂蔓细藤牵老干，落英残叶护新芽。

暮云欲掩余晖处，归鸟翩飞共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