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泪

兰溪诗秋

　　“文字小序：红尘本无痴，我亦本凉薄。奈何记忆里没落时的一滴泪别，便已注定回转千年，而忘记那怯懦过多少迁年的伤痛，和那罔顾了的红颜凉薄的宿命。才于这烟尘滚滚、漫漫流连中，寻觅着一方独一无二的温暖， 一份偏爱十分的牵情……”

一袭素美立在峰尖，看陌上风尘，本是无痴无妄。我亦本凉薄之人，偏教一滴清泪，坠入了三生石畔，漾起这宿命千年的涟漪。

我想那泪，应是暮春时节你转身时我落下的。就如素手拂过琴弦，宫商未绝，泪已先零；就如花开没落时的最盛，粉黛正好，瓣已分飞。生疼得我竟不敢接，任它渗入青砖缝隙，化作碧血，年年生出断肠红。那只是你见不到的荼蘼架下，依稀还有泪痕蚀就的斑驳，而我只是罔顾了这一世的红颜劫。

怯懦的伤痕最难愈合。记得那年上古的元夜，满城灯火如昼，你执一盏琉璃宫灯，在人群里寻我。我分明看见，却隐入暗处。灯影里你的眉眼，渐渐黯淡成画屏上的淡墨。而今繁华世界，喧阗无比，却再无人提灯候我。原来有些错过，不是擦肩，而是刻意不在的某一个轮回，失去的转眼就是一生。

红颜凉薄，原是天意。我翻遍诗书，见班婕妤的团扇，杨太真的霓裳，最后都零落成泥。便知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偏我不信，总想在红尘里寻一味解药，医这千年孤寂。

也曾踏雪寻梅，想觅得一丝暖意。我想这一世的雪，下得比那年更急吧。我叩寻朱门，门檐上掉下来的烟尘弥散膈应了我的心房，应门人陌生疏离的眼神唤醒了我深骨的寒。最后在一处荒园，见半树老梅，开得倔强。决意地伸手折下，好生着记下这沾了满手的寒香。原来温暖，从来都是自己给自己的错觉。

最难忘是那滴泪的温度。分明是凉的，落在我掌心却灼出伤痕。后来见过许多人的泪，或为离别，或为相思，都不及那一滴纯粹。它悬在我的命格里，像一颗朱砂痣，又像一道未愈的伤。

如今我学会用诗句包扎伤口。写"相思似海深"，写"旧事如天远"，写来写去，都是你的影子。墨干时，总疑有泪痕晕染。原来真正的用情至深，连文字都会潮湿。

夜雨敲窗时，常错觉听见远古的环佩叮咚。推窗只见竹影婆娑，雨打芭蕉。这才惊觉，千年一梦，我早已是前世之人。唯有那滴泪，还悬在现世的屋檐下，将落未落。

若你转世归来，请别问我为何独爱夜雨中漫步，独爱河流清川间蜿蜒的薄凉。或许是想借这天地之间的泪水凉透红颜芳菲，冰封千年不干的印记。因为我知道，纵使轮回百世，纵使耗尽人间烟火，只要那滴泪还在，我便永远走不出，你给的那场烟雨。

文字/兰溪诗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