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母亲在乡间散步

肖孝代

那是一个中秋节临近的一个日子，我回老家给父亲扫墓。扫完墓的当天傍晚，饭后，住在附近的大舅妈到我家喊我母亲去散步，母亲问我是否一起去，我非 常乐意地答应了。

傍晚的天空，晚霞绚丽而宁静，我与母亲、大舅妈走出门去，沿着乡村公路散步。劳累了大半辈子的母亲，年老之后身体渐渐佝偻，行动也日渐迟缓。小时候，我总在追赶母亲的脚步，现在母亲老了，步伐慢了，我也不时有意放慢脚步。我们一边走，一边聊着，偶尔有肩扛锄头归家的人，朝我母亲喊道：“有儿子陪着散步，真幸福呀！”

我的父母是土里刨食的农民。印象中，我从没见父母闲过。他们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有做不完的事。那时刚盖了新房子，家里穷。一家7口人，大哥、姐姐小学没毕业，二哥读到初二就辍学了，我和妹妹上学。只有庄稼有好的收成，还有靠卖猪仔、鸭蛋攒钱，我和妹妹的学费、生活费才会有着落。

灶膛里的柴火噼啪噼啪作响，大铁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记忆中，母亲总是每天天刚蒙蒙亮就起床，煮饭，烧水，养鸡，喂猪，忙得不可开交。双抢季节，我们从田里收割稻子回来后一身汗一身泥，入夜了母亲还要洗我们换下的衣服。母亲总是行色匆匆，脚步飞快，除了赶路，她应该从来没有想过，世上还有一种走路，叫散步。

我和妹妹工作进城后，父母亲年纪也大了，由于大哥逃避计划生育，父母亲还要照顾两个孙女，依旧要耕地种田，劳作不停，每天从天亮一直忙到天黑。我结婚有了孩子后，母亲进城帮我带孩子，待孙子上初中后，母亲说习惯农村生活，又回到老家，但时常会寄来家养的土鸡蛋，给孙子滋补身体。

从乡村大道拐进一条田间水泥路，此时，稻子已收割完，田野空旷了，微风吹拂，小河缓缓流淌，空气中散发着泥土的芬芳。看着这熟悉的一切，我问母亲，是否还记得我小时候跟在她身后拾稻穗，携我赶鸭子到水田觅食，挑着箩筐去挖地瓜的情形。说起这些往事，母亲风轻云淡，脸上一直挂着微笑。一路上，遇到几个摇着扇子散步的老人，母亲不禁感叹道：“这些年散步的人多了，以前大家都忙忙碌碌，能够吃饱饭就不错了，哪有闲工夫散步呀。”大舅妈插话说：“以前是沙石土路，汽车开过，尘土飞扬，哪能散步，现在走在水泥路上，沐浴着晚风，多惬意呀。”

从村头返回时，天已擦黑，路灯亮起，我和母亲、大舅妈就这样慢慢走着。在这条熟悉的乡村路上，母亲带着她特有的温柔和关心，与我分享生活中的点点滴滴。看着母亲脸上的道道皱纹，我静静倾听，心中充满敬意和感激。

有一种幸福叫静心陪妈妈散步。母亲一生脚步匆匆，我又在外工作，难得有过陪母亲散步的闲暇。缓缓漫步，听母亲闲话家常, 这种简单的陪伴，让母亲感到无比满足。母亲年纪大了，含辛茹苦了一辈子，白发如霜的她，也该享享清福了。这一天，我真快乐，因为母亲也能像城里人一样，吃完饭后去散散步，也能过上不紧不慢、不慌不忙的晚年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