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悦石书法艺术刍议

耘月草堂

吴悦石书法艺术刍议

一一吴悦石八十书画展观后感之四

（河墨）

吴悦石先生书法艺术在当代书坛独树一帜，其作品既扎根传统又彰显个性，从有法走向无法，呈现出深厚的文化底蕴与鲜活的生命力。

关于书法之“法”，书法艺术界解读很多，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笔者曾提出过“书法有五法”——笔法、字法、章法、墨法、文法。本文拟在此框架内简析吴悦石书法艺术，或可更全面地理解和释读其书法艺术价值。

吴悦石书法艺术，一是笔法精湛，线条优美；二是字法个性，与画相生；三是章法自由，自成一家；四是墨法多变，表现力强；五是文法古朴，底蕴深厚。下面分述之。

一、笔法精湛，线条优美。

吴悦石书法之笔法，既根植于传统经典法度，又融汇个人性情与时代精神，呈现出“古意”与“新变”交融的独特面貌。本章试从笔法的核心要素（起收、行笔、转折、节奏），结合其书法作品来释读之。

1、“起收”藏露兼济，意态从容。

①篆籀遗韵的藏锋。悦翁行草书中常见“逆入平出”的起笔，如《张祜诗》中“何”“举”等字长横，笔锋含蓄内敛，取法颜真卿的篆籀笔意，线条浑厚而不失弹性。

②隶书笔势的波磔。例如字中的捺画（如“春”“寒”等字）借鉴汉隶“燕尾”笔势，收笔时顺势而出，形成“蓄势—发力—收放”的节奏感，增强了视觉的张力。

2、“行笔”中侧并用，虚实相生。

①中锋立骨。主干笔画（如长竖、主横）坚持中锋行笔，如“中”“平”等字，线条如“屋漏痕”，体现对黄庭坚“字中有笔”理念的继承。

②侧锋取妍。在飞白、连带处（如《草书王昌龄闺怨诗》中的“少”字撇划）大胆使用侧锋，通过笔腹擦纸产生枯润对比。其在绘画中的撇兰用笔原源于此。

3、“转折”方圆互见，刚柔并济。

①折笔如刀。如行书作品《杜牧咏赤壁诗》中"朝""自"等字方折处理干脆利落，近似欧阳询《九成宫》的峻拔，但转折处稍作顿挫，避免板滞。

②转笔成弧。草书连绵处（如“无穷”二字）化方为圆，借鉴怀素《自叙帖》的“盘纡”笔势，通过指腕捻管使线条柔中带韧。

4、“节奏”疾涩有度，气脉贯通。

①“慢笔”求质。在点画精微处如“点”、“短撇”刻意放缓速度，“心”字三点以“啄笔”法分段发力，形成“积点成线”的厚重感。

②“快笔”取势。长线条（如“神”“飞”等字的主笔竖画）一气呵成，借鉴张旭“挥毫落纸如云烟”的奔放，再通过提按调节制造意外之趣。

如此快慢有节奏的变化使书法像音乐一样，产生起承转合的节奏美，产生平叙与高潮互衬式的旋律美，气脉贯通，韵味无穷。

从作品展览中我们还发现，悦翁从小开始临帖不辍，至老不息，遍临各种经典碑帖，如《石鼓文》、《张迁碑》、《天发神谶碑》等碑，二王、颜真卿、米芾、黄庭坚、张旭、怀素等的法帖乃至青藤、八大、缶翁、齐白石书法作品等，所含真行草隶篆，从严守古法之基本规范，从入帖出帖再入帖再出帖这样反反复复临摹研习，从而形成独特个性，他将书写的“必然性”（法度）转化为“偶然性”（意趣），使线条既流畅又生涩老辣，美轮美奂。

二、字法个性，与画相生。

吴悦石书法之字法（结体）在传统法度中求变，形成“古拙奇崛、疏密相生”的独特风格，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一是取势：欹正相生，动态平衡。

受黄庭坚、米芾影响，单字常呈左低右高的倾斜姿态（如“風”“月”），但通过上下字呼应或笔画调节，使整体稳而不倒。行草书中夸张主笔，形成辐射状结构，增强视觉张力。

二是布白疏密对比，计白当黑。 强化字内空间对比，如“觀”字左密右疏，“無”字上紧下松，暗合邓石如“疏可走马，密不透风”理念。

小字行书（如手札）留白通透，如“水”“心”等字中宫虚灵，气息流畅。

三是变形似拙实巧，意象生动。部分字简化变形（如“鳥”字几笔成趣），近八大山人的抽象表达。 借鉴绘画构图，如“山”字压缩为三角块面，“海”字右部如浪涌，赋予字形画面感，与其绘画理念相生相发。

总之，吴悦石其字法以碑帖融合为基，通过错位、开合、疏密布白，虚实、倚侧变形取势等多重手法，使字法既守传统之“法”，又具现代之“意”，在拙朴中见机巧。

三、章法自由，自成一家。

吴悦石书法之章法（整体布局）在传统脉络中融入现代审美，形成“虚实相生、动静相宜”的独特空间构成，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1、错落有致，气脉贯通。

行草作品（如手卷、条幅）强调行轴线摆动，单字大小、疏密自然变化，如乱石铺街而暗含节奏，近青藤、觉斯的奔放格局。其次通过笔势连带与字组呼应（如三字一组、五字一断），形成视觉段落感，避免平铺直叙。

2、计白当黑，虚实相生。

大胆留白，尤其手札、小品中，行距宽于字距，营造通透感，如董其昌“以虚映实”之妙。

3、书画相融，构成创新。

受绘画影响，部分作品打破行列束缚，如题画字随形布势，与画面形成整体关系。

少字作品（如“福”“龙”）以块面构图，字如画，凸显现代视觉张力。

总之吴悦石书法之章法既承古人“行气连绵”之精髓，又借现代构成理念，在虚实、疏密、动静、书画交融中拓展了书法的空间表现力。

四、墨法多变，表现力强。

吴悦石在墨法运用上亦突破传统程式，形成"浓淡相参、枯润共生"的独特墨韵语言，其核心特征可概括为以下三点：

一是水墨交融的层次感。他善用饱墨沉笔表现浑厚点画，墨色乌黑沉重，得颜真卿《祭侄稿》之苍润，通过笔锋聚散控制墨色渐变，单字内即见浓淡枯润过渡，形成立体墨象。

二是飞白与涨墨的戏剧性对比。迅疾行笔时飞白自然流露（如行草书长线条），展现书写速度感与纸笔摩擦肌理。局部刻意涨墨（如"点""捺"重按），墨晕外拓如拓片斑驳，暗合碑学金石趣味。

三是情感化的墨色节奏。 通篇作品常呈现起笔浓重—一行笔渐枯—一收笔复润的墨色循环，如草书《李白诗》中情绪随墨色起伏。 宿墨运用时强化枯笔颗粒感，形成"屋漏痕"般的沧桑质地，近黄宾虹"五笔七墨"之妙。

五、文法古朴，底蕴深厚。

吴悦石的书法背后，是扎实的国学功底和人品修养。他自幼受传统文化熏陶，对经史子集皆有涉猎，尤其深研老庄哲学与禅宗思想。这种学养使其书法超越了形式技巧，呈现出“道法自然”的哲学意蕴。其书法线条的刚健（儒家“浩然之气”）与章法的虚静（道家“致虚极”），恰是“内圣外王”精神的视觉化表达。作品中常有“不经意”的飞白与留白，如禅宗“不立文字”的机锋，暗合“笔简意繁”的审美理想。

其手卷、册页中的题跋、特别是快意斋画论的书写，其内容常以文言文写成，考究用典自然流畅，延续了董其昌、八大山人以来“以文养书”的传统。

特别值得后生学习的是，他每天都坚持读书写字，生命不息，读书不止。在他身上可以证明“人格即风格”的艺术真理——没有深厚的学养与高尚的品格，再娴熟的技巧也只是“匠气”，从而为当代书坛提供了“祛浮躁、返本真”的参照——在快餐文化盛行的今天，他的实践提醒我们：真正的书法，终究是“人文”的书法。

综前所述，吴悦石书法（个性）特色可以概括为：

一、取法高古，融汇碑帖。以碑学为根基，尤得力于汉魏摩崖、六朝造像的雄浑气象，同时兼收帖学的灵动韵致。其用笔可见《石门颂》的苍劲开张，结字又融《张迁碑》的拙朴方整，线条如屋漏痕般凝重，却又不失二王体系的笔势连贯。这种碑帖互参的取法路径，使其书法既有金石味，又具书卷气。

二、文人笔意与画法互通，是"以画入书"的跨界表达。如空间布白吸收八大山人构图精髓，用疏密对比，字间留白体现中国画"计白当黑"的审美意识。其次墨法层次借鉴水墨画的枯润变化，线条的飞白与涨墨的强烈对比。再是笔势节奏行笔中的提按顿挫带有写意兰竹的韵律感，竖画长线条常表现屋漏痕质感。

三、美学追求，拙中见巧，表面看似稚拙的用笔，实为"熟后生"的刻意追求，暗合傅山"宁拙毋巧"的美学主张。精神内核书文互证，书写内容多为自作诗文词句，或为古诗禅诗、格言，书法形式与文本内涵高度统一。其现代意识，在传统笔法中融入当代视觉构成理念，其大幅作品中字组的聚散关系还具有当代装置艺术感。

四、师承与创新的平衡。作为王铸九、董寿平亲传弟子，吴悦石书法延续了齐白石一脉"胆敢独造"的精神，既有吴齐书风的霸悍，亦有当代文人的消闲与内美。

结语

在当代书坛中，吴悦石书法的（共性）价值在于：在形式主义盛行的书风下，重建了书法与文化修养、人格境界的内在关联，其实践为传统笔墨语言的现代转换提供了重要参照，他从本质上超越了当代很多炫技层面的'字匠'之作，是学问、性情、人格的一种综合外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