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淬炼的军旅印记

山村散人

<p class="ql-block">岁月淬炼的军旅印记</p><p class="ql-block"> 余霞寿</p><p class="ql-block"> 1973年12月,20岁的我,怀揣着对军装的憧憬,应征加入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航空地勤机务兵行列。在教导队淬火近一载,我如同被反复捶打的钢坯,最终分配至定检中队机械二组。寒来暑往间,扳手与零件的碰撞声,将我从青涩学徒锻造成组内骨干,掌心的老茧与工具包的油渍,成了青春最朴实的勋章。</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1976年的黄昏,暮色如泼墨宣纸,自天际向大地晕染开来。向塘机场花园军用火车站内,铁轨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定检中队的战士们组成流动的钢铁人链。铁皮箱与金属扳手撞击出清脆的交响,恰似战前激昂的鼓点;装载着精密维修工具的箱柜,在月光下泛着银灰色的光泽,宛如整装待发的沉默战士,承载着未知使命,朝着福建方向缓缓启程。彼时的我,恰似风雨中摇曳的青竹,褪去新兵的怯懦,却尚未长出老兵的苍劲,面对从军后的首次部队转场,难免无数问号在心底翻涌,如同暗夜中闪烁的星子,明明灭灭。</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列车碾过铁轨的轰鸣,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宛如时光的车轮滚滚向前。当福州火车站的灯光刺破夜幕,眼前的景象令人震撼——站台上人影如潮,口令声与脚步声交织成雄浑的军歌,陆海空三军的身影在夜色中如潮水般涌动,空气中仿佛弥漫着硝烟的气息。那一刻,热血瞬间涌上心头,解放台湾的猜想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期待着能在战场上建功立业,恰似涨潮时的海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心岸。后来得知,部队此次转场不仅承担轮战任务,还计划参加大规模军事演习。然而,命运的无常令人猝不及防,司令员皮定均在视察途中遭遇空难,这场精心筹备的演习被迫戛然而止。那段未竟的演习故事,如同折翼的飞鸟,永远定格在历史的天空。</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晨光初露时,解放牌军用汽车的颠簸将我载至福州义序机场。一路风尘仆仆,身上仿佛裹着厚厚的泥壳,我迫不及待地冲向浴室,渴望洗净满身疲惫。未曾想,这场寻常的沐浴,竟成了铭刻一生的记忆。浴室里的小黑虫如同蛰伏的敌军,趁我毫无防备时发动突袭。它们成群结队地扑来,贪婪地叮咬每一寸皮肤,顷刻间,红肿的小水泡如繁星般布满全身,钻心的痒意似无数细针在皮肉间游走。我狼狈地奔向机务大队部求助,卫生员涂抹的药膏仅能暂缓片刻,此后的日子里,每一次触碰皮肤,都如同揭开未愈的伤疤。自那以后,小黑虫成了我心中的梦魇,甚至洗澡都成了需要鼓足勇气面对的战斗。直至今日,只要有人提及福州的小黑虫,后颈的汗毛仍会不自觉地竖起,那段经历早已在皮肤上烙下永久的印记。</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岁末的寒风裹挟着霜冻,中队长覃正南的话却如暖阳般照进心田:“再加把劲,年底给你报个三等功!”我攥紧拳头暗暗发誓,要用行动证明自己。然而,意外总是在不经意间降临。在一次飞机100小时定检作业中,安装“525”温度自动调节器时,因一时疏忽,塞垫布未能压实。剪保险丝的瞬间,那个小小的金属头如脱缰野马,“嗖”地坠入发动机深处。为寻这枚“闯祸精”,维修团队不得不拆卸整台发动机,原本有条不紊的工作瞬间陷入僵局。按常理,如此重大失误,三等功与嘉奖皆成泡影。但中队、分队和二组的领导却给予了包容,他们拍着我的肩膀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不能因一次失误,就否定你一直以来的努力。”这份信任与鼓励,让我收获了比军功章更珍贵的成长。此后,命运的齿轮加速转动,从定检中队到外场机务一中队,再到团政治处,我如同投入急流的石子,在时代浪潮中不断改变轨迹,最终与文字结下不解之缘。</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初入政治处,油墨清香与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交织成独特的旋律。主任刘美贵沉稳大气,决策时胸有成竹;孙副主任雷厉风行,工作起来疾风骤雨。彭干事的湘音带着火辣的热情,总能驱散沉闷;许干事细腻认真,将干部工作打理得井井有条;余样彪与我同为江西老乡,闲暇时常常聊起赣江春水、竹影婆娑,便能抚平工作的疲惫。负责保卫工作的我,原以为能远离文字战场,却不料命运再次开起玩笑。撰写飞行大队罗副大队长的先进事迹,成了我文字生涯的首战。那些日子,我将自己锁在办公室,查阅资料、反复推敲,熬红的双眼见证着每个字句的诞生。首稿被否,二稿大改,直至第三稿才艰难通过。当罗副大队长功绩获评全空军先进工作者时,窗外的月光洒在脸上,滚烫的泪水模糊了视线。</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此后,团里的文字工作成了我的“主战场”。政委于治安的讲话稿、团长胡庭章的汇报材料,每个字都凝结着心血与汗水。渐渐的,我成了团里公认的“笔杆子”,却也因此招来了嫉妒的暗流。1982年,担任二中队指导员近两年,工作成绩斐然,却毫无缘由被贬到机务大队质量控制室任助理。那段日子,仿佛坠入了永夜,周遭的一切都变得冰冷而陌生。但军人骨子里的倔强如野草般疯长,我将这段至暗时光化作磨刀石。1986年转业到地方后,一路披荆斩棘,从普通干部成长为实职县处级领导,在书法与写作领域开辟出新的天地。四十年光阴流转,曾经的恩怨早已被岁月风干,如今回首,唯剩“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的从容。</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1979年,我与飞行三大队政委李菊生,肩负使命,踏上了对新飞行员家访之旅。这不仅是一次走访,更是架起一座部队与飞行员家庭联络的情感桥梁。我们辗转湖南、江苏、河南、陕西,每到一处,都能感受到飞行员家属们殷切的目光与沉甸甸的信任。在湖南桃源县,张建忠58岁的母亲渴望一份工作,这看似不可能的请求,却成了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我们揣着当地的香烟,一次次叩响政府部门的大门,耐心沟通、据理力争。最终,在多方协调下,这个难题奇迹般地迎刃而解。而在河南,为病重的姚父解决棺木的经历,更是一场与时间的竞速。寒风凛冽的凌晨,我们便守在县长办公室门口,几个小时的等待与坚持,终于换来那张珍贵的批条。当县长签下名字的那一刻,我们相拥而泣,这份来自部队的关怀,不仅温暖了家属的心,更在团里赢得了由衷的敬意。</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如今,白发已悄然爬上鬓角,翻开记忆的相册,军旅岁月的每一帧画面依然鲜活如昨。在军营的日子里,我将青春热血献给了祖国与人民,却也因此错过了许多陪伴家人的时光。但我从未后悔,因为那段特殊的经历,让我深刻领悟了“舍小家为大家”的真谛。军旅生涯如同一座熔炉,淬炼出坚毅的品格与心怀天下的担当。这些宝贵的精神财富,永远是我人生道路上最明亮的灯塔,指引着继续前行。</p>